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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說起來,真要離開他,心底深處還是有一絲淡淡的不舍。但是,她不能留在這裡。

  「我也總要嫁人的,何況,我覺得鬥千金不錯,若是拒絕了,以後到哪裡找那麼好的一個男人。再說了,我嫁給鬥千金,還能為北朝和東燕聯盟出一分力,多好的事情啊!」白瑪夫人說了,若是要平安逃離,只有利用出嫁這一條路。若是貿然出逃,是逃不出蕭胤的手掌心的。

  蕭胤回首望著她,神色依然清冷,柔聲勸道:「丫頭,我不要你為北朝出力,我只要你以後過的好,過的快樂。你真的喜歡鬥千金嗎?從何時喜歡的?我不信,你會這麼快喜歡上一個陌生人!」

  「其實在那幕達大會上,當他不惜冒險從雪山為我采回來雪蓮時,我便有些喜歡他了。」花著雨低低說道,眯眼瞧著蕭胤,只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在月光映照下,泛著大理石般的清冷光澤。

  他死死盯著花著雨,眸中情緒變幻莫測,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最終無法說出口一般。

  「一見鍾情?!」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冷得似乎能將周圍的空氣凍結。

  他迎著天邊的冷月,負手凝立在夜色之中,久久地一言不發。碎落的月光灑在他肩上,就好似為他披了一層寒冷又孤寂的流霜。

  月色將他的影子拖長,他整個人就好似一隻孤獨的鷹隼。

  他站在那裡很久,久到花著雨幾乎以為他成了冰雕,他才驀然轉身,一字一句地說道:「丫頭,我曾經發誓過,這一生,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我就算赴湯蹈火,也要為你做到。既然你真的願意嫁給他,那大哥便去稟告父皇,就說你……就說你答應了鬥千金的親事。」

  這一番話說完,他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花著雨望著他孤寂的背影,心中頓時五味陳雜。

  接下來的日子,花著雨再沒見過蕭胤,或者說,蕭胤再沒有來見她。

  終於,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一大早,喜娘們便將花著雨叫了起來,開始為她梳妝。

  白瑪夫人作為花著雨名義上的奶娘,一早便過來了。她對著銅鏡,將花著雨的一頭墨發打散,用梳子慢慢地梳著。

  「小公主的頭髮真好,像是緞子一樣。」她低低喟歎著,心中,應該是想起了真正的卓雅公主。

  花著雨心中也有一絲酸楚,任由白瑪夫人將她的頭髮梳通,挽成漂亮的髮髻,再穿上寬大曳的錦繡裙袂,靜靜坐在妝台前。

  日光透窗而入,身上紅色的嫁衣,如同雲蒸霞蔚般耀眼。

  吉時就快到了,一群喜娘圍著花著雨說著吉祥話,誰也沒想到,屋門忽然被人退開,蕭胤踉蹌著走了進來。

  「你們……都出去!」他一開口,濃烈的酒氣便襲了過來。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白瑪夫人一把扶住蕭胤,擔憂地問道。

  「殿下飲了一夜的酒,已經醉了!」尾隨在蕭胤身後的回雪輕聲說道。

  花著雨透過流蘇珠串怔怔望著蕭胤,這是她第二次見他醉酒,那幕達大會上那一次,她不知他是否真醉了,但是這一次,她卻能肯定,他是真的醉了。

  他唇角掛著笑意,很燦爛的笑意,嘴角好似合不攏一般,一直笑一直笑。漂亮的紫眸朦朧迷離,醉意氤氳。

  「你們……都出去,我和……丫頭說說話。」他將屋內的人都哄了出去,啪地一聲將門關住了。

  他回身望著花著雨,一步一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笑嘻嘻地望著她。

  「丹泓,不,丫頭,我的妹妹,不對,銀面修羅,你……今日,好漂亮啊!」他掀開遮面的珠串,笑吟吟地望著她。

  花著雨被他的話震住了,銀面修羅!

  什麼時候,他已經知道她是銀面修羅了?

  花著雨腦中疾如電閃,忽然記起從梁州回來時,恰好在夜裡遇見他在草原上狩獵。當時不及細想,現在想來,他或許是去過梁州的。那麼,他看到了銀面修羅劫法場,聯想到她也去劫法場了,所以就猜想到她就是銀面修羅。

  只是,他從來沒有問過她過去的事情。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身份。

  蕭胤說完話,忽然伸手掀掉花著雨頭上的鳳冠,一把將她粗暴地掠入懷裡。

  「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最愛的女子,最愛的……」他貪婪地盯著她絕美的臉,醉意朦朧的紫眸好似野獸的瞳,要將她吞噬一般。

  「你知道麼,我曾經很恨你,恨你代替了溫婉,我也曾經欽佩你,可是直到那一晚,當你忍受著蠱毒的折磨,看著你痛楚,我覺得我比你還要痛楚。那時,我才發現,不知何時,你已經開始左右我的情緒,佔領了我的心,可是我卻一直不知道。你就好似罌粟之毒,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迷戀上,等到發現時,卻已經晚了,再也戒除不了了。你為什麼是我的妹妹?」

  「為什麼?」他好似聲討一般,深眸中全是悲慟,很深很深……令人不忍心去看。

  「上天為什麼要給我開這樣的玩笑!連愛的權利都不給我!你是我妹妹也好,只要我能日日看到你,我會寵你,永遠地寵你愛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嫁人,為什麼要離開我!」他一把攬住花著雨的腰肢,緊緊抱著她。

  於情愛之上,花著雨是一張白紙,她曾經欣賞過姬鳳離,但從未試著愛過也沒有被愛過。但看到蕭胤如此,她心中隱約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或許,對於蕭胤,她也並非完全無心。但是,她現在,根本不能去愛。

  她掙扎著,一把將蕭胤推開。

  醉酒後的蕭胤根本不是花著雨的對手,踉蹌著跌倒在地上,袖子拂過桌案,打翻了桌上的胭脂,灑落在純白的地毯上。

  氤氳的紫眸有瞬間的清醒,他低下頭,狠狠地不斷地捶打著如同漿糊一般的頭,漆黑的墨發垂了下來,隱約,有晶瑩的水珠從髮絲的間隙滴落,落在地毯上的胭脂上,暈開一片妖冶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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