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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〇


  大宛這邊出現異動,而得到戰北野失陷於穹蒼消息的小七,也已拆開了戰北野留下的那封信,行動派的小七,自然會不折不扣的按照陛下聖旨去做,然而能夠順利進入穹蒼,只有通過扶風絕域海谷,海穀每年只有六月中才能風平浪靜,小七就算想揮兵北上,一時也無法渡過。

  恰在此時,長青殿主破例昭告天下,宣佈了他和長孫無極的師徒關係,指定他為下一任殿主繼承人,並在五洲敕書之中大肆誇獎長孫無極如何如何智計無雙文韜武略,步步為營善謀大局,堪為穹蒼之主云云。

  敕書中並沒有明確的說長孫無極如何智計無雙文韜武略,如何步步為營善謀大局,但是大瀚國內知道內情的人,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可以因此得出——長孫無極害死了戰北野。

  這事換成別人也許還會考慮一下後果再做決定,換成小七,他只忠於陛下令旨,並很清楚的知道長孫無極和戰北野的情敵關係,兩人曾在兩國界碑之前針鋒相對,互相打算染指對方國土,長孫無極更曾不動聲色吃掉了大瀚的長瀚山脈,說長孫無極害死戰北野,他一千一萬個相信。

  他讀完戰北野的留書,拿了那半片虎符,當即召集兵馬誓師,大軍一月內便即開拔。

  小七雖然直線條,但卻不是笨蛋,久經戰陣的將領,深知用兵之道,他沒有對任何人宣佈戰北野失蹤之事,卻也不愁對無極的出兵理由——他到牢裡抓出一批死囚,打扮了殺死在兩國邊境,然後稱這批人是無極的探子,窺測大瀚國土意圖不軌,大瀚帝君震怒,勢必要給膽大妄為的無極國一個教訓云云。

  大瀚永繼二年二月,大瀚揮兵南下,踏碎界碑,出兵無極。

  與此同時,一直被無極國打壓控制得極為淒慘的上淵,聯合無極國南境兩戎部落共同起兵,三日內出兵奪姚城。無極國頓時面臨同時面對三方敵人,內外交攻的困境。

  上淵和兩戎原以為和大瀚同時出兵也算盟友,正好趁勢可以將無極國南境瓜分,不想這回小七不依了,在他看來,姚城不是無極的,姚城是孟扶搖的,孟扶搖的地盤,怎麼能給那些南蠻子染指?結果他也不急著打無極邊境諸州了,先去搶姚城,想要幫孟扶搖搶回來,無極守將不明白他意圖,一路作戰攔截,於是打仗的成了救城的,守城的不給人救,大瀚、無極、上淵、兩戎,生生打成了一團亂仗。

  在最亂的時刻,兩戎又出了事,一個十余歲的少女橫空出世,刺殺兩戎首領,強力爭奪王位,一番血海殺戮雷霆作風,恍然便是當年孟扶搖的風格,迅速收服了兩戎部落,此時少女亮出身份,是前北戎王之女刀奈兒,北戎王當年被放逐,族人流落草原,原本已經逐漸敗落,這幾年卻在有心人暗中扶持下,休養生息逐漸興旺,此時兩戎再次作亂,刀奈兒見此機會趁勢而起,卻在接任兩戎王之後宣佈退兵,放棄了爭奪無極南境的機會,揚言不趁人之危,兩戎好漢,只和無極陛下親自對戰沙場。

  此時無極國因為一直對外宣稱陛下因病休養不理外事,無極太傅親自主持戰事,兩戎的退出打亂了上淵的計劃,混戰的狀況也出乎上淵意料,戰況進入僵持階段。

  對於兩戎,這時候放棄這個大好機會,自然是令人費解的,諸國猜測紛紛,新任兩戎女王卻對自己為什麼做這個選擇緘默不言,彼時刀奈兒女王立于戎王大帳前,注視著千里草場,掌心中輕輕摩挲著一塊光潤的玉牌,想起那年昊陽山上,衣袂飛舞的男子微笑如天際流雲,而長風蕩蕩,將數年來一日不曾忘記的那段對話,在耳邊吹掠不休。

  「南北戎終將歸於一統,也許有個女王也是不錯的事,到得那時,你,刀奈兒,如果依然想殺我,帶著你的南北戎來吧。」

  「我會來!」

  如今……我來了,你卻為何,不露面呢?

  ***

  大宛扶風虎瞰穹蒼,大瀚無極兩大強國正式開戰,五洲大陸混戰一團,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兩個導火索戰北野和孟扶搖還不知道。

  他們從天域出來,驚訝的發現,竟然都在,雲痕姚迅鐵成連同那兩隻鳥獸,一個不少。

  雲浮境破,鐵成墜落,本來必死無疑,偏偏那雲痕他們爬上的山峰突然倒下,那「山峰」極其怪異,整體落地,材質柔軟,正好接住了落下的鐵成,留了一命,然而戰北野和孟扶搖已經不見,雲痕等人猜測兩人是落入了天域之境,便守在山谷的冰天雪地裡,大半年的時間也未曾離開,忍受寒冷四處覓食還是小事,長青神殿的八部殿軍時時搜查,摩呼羅迦部的巡丁四處遊曳,雲痕帶著他們東躲西藏,好幾次都差點被發現,好在長青山脈實在太大了,又終年積雪,雪洞之下哪裡都可以藏人,而雲痕在這一段時間之內,日夜苦修「破九霄」,他的武功本就和孟扶搖一脈相承,基礎早已打得堅實,修煉速度自然事半功倍,短短一段時日之內,「破九霄」也已修到第六層,雖然「破九霄」練得遲,比不上孟扶搖的修為,但聯合孟扶搖給他的黃金頁的武功,加上本身劍術的超絕修為,他的武功,也已足以躋身天下頂尖高手之列。

  有了雲痕在,在長青神殿搜捕下保這幾人周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其實此時離開長青神山是最方便省力的做法,然而沒有一個人想過要離開。

  哪怕那些時日慢慢流逝得令人心驚,流逝得一日日削薄人的希望,所有人卻還依舊,在堅持。

  於是那日照樣一個凜冽的雪中清晨,雲痕在雪洞下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習慣性偵查周圍動靜的時候,突然看見對面走來一對男女。

  他睜大了眼睛,一時竟然沒有認出來這兩個人是誰,這兩人實在看起來太怪異,也對比太鮮明了,雖然同樣衣衫不整,但戰北野形容憔悴,而孟扶搖,華光流射,姿態尊雅,神采若明殊。

  刹那間雲痕心中流過兩個字:傾城。

  然後他在喜悅的微紅眼眶裡,也微微的悵然若失。

  遙遠的孟扶搖啊,一次蛻變便是一次遠離。

  宛如看著飛鳳在黛色長天之上夭矯,那身姿流雲追月,卻是隔了時空和境界的美。

  不過無論如何,雲痕還是欣喜居多的,他曾以為「破九霄」功成之後,孟扶搖再不可能有進境,而很明顯,長青神殿的實力高於十強者,無數次雪地夢醒,他憂心忡忡想著,即使扶搖闖過四境,以長青殿主對她的敵意,後面的路應該怎麼走?

  然而現在看見她,便覺得,也許很難吧,也許還有更大的困苦在等著,但是這個女子,在他心中,永遠不敗。

  孟扶搖迎著他的眼神,再看看都瘦了許多的鐵成姚迅,眼圈也微微紅了。

  抿了抿唇,她說不出什麼,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再說,只是慢慢仰起頭,道:「我們出來了。」

  我們出來了。

  被困的可以是身,是心,然而精神,永不摧折。

  四境一破,眼前便只是那一方山谷,不過現在的山谷看起來有點異樣,壁上很多激烈的戰鬥痕跡,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孟扶搖問了問雲痕現在過去的時間,和戰北野目光相交,都眉頭一皺。

  無聲的摸了摸自己鬢側那幾根白髮,孟扶搖心想,還好,不是時光真催人老,大概是那時節心痛過甚,刹那白髮。

  突然想起當年華州地下密室裡,長孫無極看見他親生父親慘烈的死亡時,亦曾白髮瞬間,忍不住恍惚的笑一笑。

  無極……無極……不管你在不在,我都要將你走過的路,走一遍。

  她無聲掠下去,飛快的繞著山谷四壁掠了一圈,再回到他們的藏身之地,道:「這裡有密道。」

  幾人都搶著要下去,孟扶搖突然回首,看著雲痕道:「拜託你一件事。」

  雲痕默然望著她。

  孟扶搖從懷中取出一方小印,上刻:大宛扶搖。遞給雲痕道:「我們失蹤這段日子,五洲大陸只怕已經有了紛爭,我想請你帶鐵成姚迅回轉,通知大家我們安好,另外……」她眼光一冷,森然道:「如今已近六月了吧?絕域海穀也該可以通過大軍了,不知道我大宛的軍靴,踏上這穹蒼的國土,會不會走起來更帶勁?

  雲痕震一震,眼光中戰意燃起。

  「我這一生,所有努力,都在和心意背道而馳。」孟扶搖仰起頭,眼光射向極北之地分外高遠曠爽的天空,淡淡道,「天意弄人是麼?那麼我就只好……弄天!」

  弄天!

  哪怕你高在九霄,哪怕你翻手風雨。

  只要你玩弄我,我便敢於持槍立刀,戳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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