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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九


  淡月朗日之下,回首的孟扶搖,眼神血紅詭異,神情瘋狂迷亂,那無限擴大的深紅裡,旋轉著亂影紛紛的血色深淵。

  那樣的眼神,在那恍若真實鮮明直觀的畫裡霍然掉轉看過來,猶如孟扶搖當面,直直的用那樣的墮入地獄一般的眼睛看著自己。

  任何人一眼看過去,也知道這人瘋了。

  任何人當面迎上這慘痛目光,也要被擊瘋了。

  戰北野刹那間也差點瘋了。

  他死也沒能想到羅刹月夜扶搖竟然遭受了這些!

  而親眼看見她的遭遇,再心如鐵石也不能波瀾不起,他何止是不能寧靜?他早已被她的疼痛連帶得自己痛如骨髓,他早已被心疼的驚濤駭浪淹沒。

  巨浪當頭,他頭腦一昏眼前一黑。

  便是這眼前一黑之間。

  非煙手指一彈。

  她一直蜷縮著的指甲彈開,竟然長達數寸,尖端鋒利,猶如利刃。

  那利刃一般的指甲,輕輕在戰北野腰間掠過。

  ***

  滿地裡爬著亂七八糟絞絞纏纏的盅蟲,霧氣蒸騰,到處都是斑斕的毒霧。

  毒霧沒打算毒倒孟扶搖,只想將她留在陣中,留得一刻,改變的何止是數人生死?何止是今日戰機?何止是扶風三族結局?甚至有可能是天下大勢,五洲未來!

  一身而系全域!一著而動天下!

  孟扶搖停馬。

  只停一瞬。

  隨即她大喝:「九尾!」

  一團金球應聲滾出。

  「天下之蠱,皆為你臣!」孟扶搖戟指,「滅不了,自己撞豆腐去!」

  九尾嚶嚶一笑,跳上孟扶搖馬頭,一彎腰,做了個「您儘管走。」的姿勢。

  孟扶搖立即放蹄直沖,也不管前面是蛇還是蠍子,也不管那五彩斑斕的霧氣濃厚得像一塊厚毛毯。

  九尾迎著霧氣穩穩立在馬頭,學元寶大人之泰坦尼克之姿陶醉的飛揚九尾,將近那條盅帶之時,突然轉身,放屁。

  香氣四溢。

  彩霧破開。

  唰一聲滿地蛇蟲潮水般滾滾後退。

  前方再無阻攔。

  隔著不遠處的大瀚軍,已經可以看得見那座用來談判的木屋。

  一些悍勇的士兵趁著孟扶搖剛才那一頓,趕上來試圖將她攔住,長槍橫掃她的馬蹄,孟扶搖冷笑一聲,手一伸抓住一柄長槍,飛身而起,將那抓槍之人挑在半空,直直迎著那間屋子沖了過去。

  她呼嘯著,槍挑塔爾士兵長空飛越,對面大瀚軍看她破竹般一路前沖,生生將鐵桶似的塔爾士兵陣沖了個對穿,勇猛悍烈不下吾皇,早就熱血沸騰心癢手癢,要不是軍令在身不敢亂動,早沖過去陪著群毆,饒是如此看孟扶搖的眼光也如見神人,她飛過來,大軍如海水分浪,齊齊讓開道路。

  有人抬頭看她的黑影如黑雲般飛過頭頂,心馳神往忍不住大呼:「來者何人?」

  孟扶搖長嘯:「孟扶搖!」

  哄然一聲萬軍震動——他們的大瀚孟王!

  大瀚開國功臣唯一親王、十強之列名號九霄、陪陛下勇闖長瀚,助陛下素手翻覆天煞王朝的巔峰女子,更以女子之身滅一國皇族,登大宛帝位的孟扶搖!

  她的故事早已成為大瀚軍民口中永久傳頌的史詩般的傳奇,那傳奇充滿忠誠、正義、熱血、激越,無上的智慧和武力,無上的勇敢和摯誠,所有人世間一切勵志鼓舞的精神和意義所在。

  初夏日光如熔金,將黑衣少年打扮的女子照耀得如同天神,她自萬軍頭頂槍挑敵軍飛越的衣角如鋼鐵,在風中獵獵寫下屬於絕世女子的輝煌傳說。

  萬眾屏息仰首,看著長空飛鳳騰舞在天,一槍驚豔,直射目標!

  「轟!」

  孟扶搖頂著那士兵撞上屋子牆壁,巨力之下牆壁轟然倒塌,灰煙彌漫中孟扶搖撲入,大喝:「非煙!」

  ***

  牆壁倒塌那一刻戰北野霍然回首。

  牆壁倒塌那一刻非煙指甲一收。

  牆壁倒塌那一刻孟扶搖閃電般掠進來,看見戰北野遠遠坐在非煙對面一切如常,松了口氣,二話不說便是一掌。

  非煙一張紙一般飄了起來,微笑道:「兩國交戰,不殺來使呢。」

  戰北野聽得她說話,眉毛一挑怒色一現,卻又立即轉頭看孟扶搖。

  他仔仔細細的看孟扶搖,看她又瘦了些的身形,看她明顯又上升了一層的武功,目光著重在她還有些微微淡紅的眼睛上停留。

  看著那一片淡紅,他眼神一層層的黝黯下來,像是暴風雨之前的海面,陰霾湧動,大亂將起。

  孟扶搖卻只用淡紅的眼神盯著非煙。

  她將非煙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突然笑了笑,道:「神空聖女?果然神空,神經病的神,空虛的空。」

  非煙不生氣,嫵媚的笑看她,道:「孟扶搖,你用你那紅眼病,看什麼都不可能正常的。」

  「我不和你鬥嘴皮子。」孟扶搖大馬金刀的坐下來,也不急著打架了,蹺著二郎腿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到今天我也算基本理出來了,如今和你求證一下——聖女閣下,願意撥冗聆聽否?」

  非煙含笑頷首。

  「從一開始,你的真正目標,就是我。」孟扶搖道,「你一開始對發羌王族動手,目的只是為引回雅蘭珠,再由雅蘭珠引來我,你事先一定花了很多時間瞭解過我和我身邊的人,深知我們相互間的關係糾葛,知道我一定不會對雅蘭珠的事置身事外,所以用珠珠引來了我,是嗎?」

  非煙笑:「對你這種人,肉體摧折是沒用的,我原先想殺你,後來覺得收服你更好,要想收服你,只有從你最看重的信任和感情著手,才有可能撬動你心防,還有什麼比長孫無極和雅蘭珠更適合拿來對付你呢?一個代表你的感情,一個代表你的友情,所以,羅刹月夜,用巫術凝化出的長孫無極下手雅蘭珠的幻影,才會讓你追逐而去嘛。」

  孟扶搖盯著她,又換個話題:「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覺得剷除發羌宰相康啜的過程太輕鬆太奇異了——康噯其實就是你的棄子,你掌握著他的魂燈,卻只控制著他不說出涉及她的秘密,其餘的殺害王后篡奪政權任由康啜洩露,目的就是為了讓珠珠掌權,再將所有線索全部指向燒當,可得珠珠對燒當用兵,你再誘敵深入,聯合早已暗中拿下的燒當,將發羌一舉擊潰。」

  非煙微笑不語,半晌道:「康啜很可惜,你們呀,下手太狠。」

  「康啜做你的手下才叫悲哀。」孟扶搖冷笑,「而你,想必在康啜掌握宮禁的那段日子裡,已經對發羌王宮做了改造,無形之中留下了羅刹月夜施展大法的契機,我們這一群,雖然武功都不錯,偏偏都對巫術不通,所有通巫術的都被你擄走,留下雅蘭珠這個也不通的,自然處處被動。」

  非煙含笑不語,默認了。

  孟扶搖看著她,笑意嫵媚,想著第一次遇見她時,居然還感覺她謙和真誠,頗有好感,真是看走了眼,這個女人佈局深遠雙線陰謀,草蛇灰線伏延千里,有耐心有手段,引誘發蕪的同時猶自不忘要了她性命,巫術通神的同時還精擅心理,硬生生將自身無比強大身周還強人環繞的她整治得險些丟掉性命,確確實實是她縱橫五洲大陸以來遇見的最強女人。

  要不是那一次她心貪,想著收服她,卻又低估了她的意志力,她孟扶搖就真輸了。

  裴緩和她比起來只有脆弱的驕傲,璿璣皇后和她比起來只有放肆的戾氣,最富心機的鳳淨梵和她比起來,不過是善於偽裝的小聰明而已。

  只是,她似乎有合併三族的霸業野心,但是合併三族為什麼要對自己動手,她到底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卻是孟扶搖暫時還沒搞明白的事。

  不過也不用搞明白了,殺了她一切乾淨。

  孟扶搖微笑著,伸了個懶腰,道:「哎呀,說這麼多話好累,要不是為了讓我的寵們在你周圍下點東西,我用得著忍著噁心和你說這麼久?天知道你聲音有多難聽。」

  「要不是為了做點事,我也不想和你說這麼久。」非煙淡淡道,「和我聲音不男不女比起來,你這個整天活得不男不女的,才叫噁心。」

  孟扶搖偏頭看她,嗤笑,「你能搞什麼么蛾子?論巫術,今天已經不是羅刹月夜,你已經動不了我,論武功,一你差得遠。」

  非煙只是微笑著,緩緩伸出手。

  她掌心,一顆牙齒像一顆珍珠般,滴溜溜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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