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三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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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說過了,朕要選的是皇帝。真正強有力的,可以坐穩璿璣皇位的皇帝。」鳳旋垂下眼,平靜而珍愛的撫摸著傳位詔書,「朕晚年身體不佳倦于朝政,璿璣積弊已深,諸皇子皇女忙於爭位,怠忽朝政,璿璣國力一日不如一日,這種情形下,如果新即位的皇帝不夠鐵腕有力,不能有足夠的力量掃清政敵廓清政治,璿璣必將陷入永無休止的皇權爭奪戰中,遲早會亡國於新近崛起的大瀚或虎視眈眈的無極鐵蹄之下,這是我鳳氏皇族的江山,朕身為鳳氏子孫,如何能讓宗族承視斷絕我手?所以,這個皇位,只有能者居之。」 「所以你放權於子女,所以你一邊傳消息立女皇一邊放縱諸子女逐鹿於璿璣三境?所以你給他們幾乎勢均力敵的力量,讓他們在公平的戰場上互相廝殺直至決出最後的勝者,不計生死?」鳳淨梵越說越發抖,越說聲音越寒涼,「那不是一群搶食的野獸,那都是……那都是你的兒女啊!」 鳳旋默然,很久以後靜靜道:「朕也是這樣過來的。」 以皇位為餌,誘子女自相殘殺,誰是最後的勝者,誰為王,猶如陶罐裡養蠱,或是山野中訓狼,於血肉廝殺中浴血而出,立於山崖之巔嘯月的,定然是最凶最狠最能領馭群獸的那一隻! 至於人命,至於親情,和一國存亡相比,在鳳旋心中,芥子耳! 這就是皇權場,這就是帝王家! 大殿中此刻真是靜得一絲聲息也無,所有人都被這一番父女對話凍著,雖在春夜,如坐寒冬。 坐在殿頂的孟扶搖即使早已猜到鳳旋的打算,仍舊不禁為他此刻的平靜坦然而渾身汗毛直豎,她不勝寒涼的撫摸著背上許宛的骨殖,似乎想從親人中唯一給過她溫情的母親身上,找到點可以讓她溫暖的東西。 「好……好……好!!!」死寂一般的沉默後,突然爆發出女子瘋狂而淩厲的笑聲,鳳淨梵笑得渾身顫抖,笑得頭髮散亂,笑出滿臉淚水笑出一身諷刺,「好!我的好爹爹!可笑我以前還瞧不起你,以為自己一直控制著你,還和母后一起輕視你的懦弱無能!覺得你不配做我父親……我錯了!你配!你真的很配!太配了!」 「淨梵,」鳳旋淡淡道,「做我璿璣皇族的兒女,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璿璣,是所有王朝中,唯一一個從來沒有親王的皇朝,這是為什麼,難道你都沒有想過麼?」 鳳淨梵癡癡半晌,緊緊靠著榻邊勉強支撐著身子,低低道:「想過……不過真的輪到自己頭上,還是……想不到……」 「所以說你就不如扶搖了。」鳳旋像以往很多次教導女兒治國與制衡之策時一樣,依舊和藹可親諄諄教導,仿佛這些教訓鳳淨梵還用得著般很有耐心,「扶搖對政治有很敏銳的嗅覺,她歷經四國變亂,擅長政治鬥爭,實在是個很好的統治者,或者說,她旁觀者清,朕的心思,你日日在身側猜不著,她卻好像很早就知道了。」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她就是那個賤種的?」鳳淨梵不看任何人,只盯著鳳旋,嘴角一抹冷笑。 「不要這樣說你妹妹。」鳳旋溫柔的道,「也不要小看你父皇,你妹妹這點比你強,她從來沒小看過朕。」 孟扶搖在殿頂冷笑,道:「那是因為我深知璿璣皇族的變態,還有,我警告你,你再說一句你妹妹,我立即敲掉你滿嘴牙齒。」 「朕早就知道我有個女兒流落在外。」鳳旋好像沒感覺到孟扶搖的殺氣,還是很耐心的對鳳淨梵解釋,「朕知道她五歲失蹤,而大瀚孟王崛起時,朕也曾經研究過她的經歷,發現她是個完全沒有來歷的人,五歲之前的身世無人知曉,朕不知怎的突發奇想,便想我那失蹤女兒,和這位年紀來歷十分符合的孟王,是不是一個人?為了這個猜想,我派出了很多人,以各種不入流的身份出現在孟王身側,什麼事也不必做,只要得到她的容貌就成,當然,這是很難的,我這寶貝女兒幾乎沒有使用真面目的時候,但是面具戴得再久,終究有脫下的時候,有那麼一兩次就夠了,畫像帶回來,找宮中老人一認,我再回憶下!也就成了。」 孟扶搖冷哼一聲,努力回想自己什麼時候脫下面具以及被什麼人見過,然而過往幾年時間,她哪裡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脫過面具?而脫面具的時候,也許附近只是一個賣花的女子,也許一個送菜的老翁,也許就是個她最沒戒心的孩童,誰知道會是誰記下了她的容貌?她戴面具又只是為了方便,從沒真的想過容貌有什麼關鍵的,對方以有心算她無心,她又怎麼防? 「扶搖,我的女兒。」底下鳳旋不再理會鳳淨梵,再次抬頭,向她展開慈愛的微笑,張開雙臂道,「來,讓父皇好好看看你。」 璿璣之謎 第二十章 女帝鳳臨 大殿之中,鳳旋張開雙臂,以一個完美的父親之姿,對著孟扶搖展開邀請和擁抱的懷抱。 大殿之巔,孟扶搖靠著楹梁,雙手抱胸,一腿彎起一腿伸直,面無表情的坐著,面無表情的俯視著鳳旋。 半晌她慢慢一笑,道:「父親?」 鳳旋目光一亮,鳳淨梵臉色一變。 不待鳳旋歡喜,孟扶搖已經緩緩的,一字字接了下去:「鐘則寧之夫,鳳淨梵她爹,怎配做孟扶搖之父?」 鳳旋臉上抽搐了一下,刹那間五官都似移了位,半晌才勉強恢復了臉部表情,扯出一抹笑容道:「扶搖,朕知道你怨恨朕,但是朕也有不得已處,如今皇后被你殺了,殺就殺,朕立即廢了她,株連她鐘氏家族全部以謀逆罪論處,鐘家所有人,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直到你解氣。」 「還有這個。」鳳旋舉起手中傳位詔書,對孟扶搖誘惑性的一招,「璿璣皇位,朕已決心傳於你,從今後你就是女皇,生殺予奪天下大權,此後盡數操持於你手,人間榮耀與權力的巔峰,盡在你足下,可好?可喜歡?」 「不!」 一聲厲呼劃破這一刻詭異的寂靜,一直靠著榻邊勉強支撐著自己身子的鳳淨梵突然撲了過來,劈手就去奪那詔書。 鳳旋臉色一變手一撤,鳳淨梵五指纖纖長若鬼爪,指甲竟然閃著帶毒的淡藍色熒光,她出手如風,也不管那指甲劃破鳳旋一絲油皮便會要他性命,那樣毫無顧忌殺氣騰騰的搶了過來。 大殿之巔,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一動不動,漠然看著,唐易中早已避嫌的退了下去,去指揮反攻了。 鳳淨梵風一般的奪了過來,鳳旋冷哼一聲,突然將詔書往桌上一拍,自己向後一仰。 詔書拍在桌上,長長的一卷拖下,鳳淨梵伸手一抓將詔書抓起,抬手就去撕。 「哧——」 極輕的一聲利響,自詔書尾端覆下扯住的桌案之下突然響起,燈光暗淡的大殿隱約只見淡綠色的短芒一閃,像天際星光刹那一亮,亮出一聲電光霹靂般的慘叫。 「啊——」 血噴出來,卻是淡綠色的,不像是血,倒像是兩朵小小的詭異的青花。 最後的光芒之花。 桌案下機關裡的短釘,在鳳淨梵飛快奪詔書的那一刹被啟動,極近的距離內機簧強勁,刹那射入正低頭撕詔書的鳳淨梵雙眸! 一道直沒入眼,一道穿過鼻樑釘入眼角,雙眼齊毀! 鳳淨梵的慘呼聲仿佛要震塌整個大殿,那般淒厲高昂的穿上去,一線鋼針般直直向上,向上再向上,似乎不把自己叫破魂,不把自己的心叫裂都不罷休。 自幼嬌生慣養的最小的公主,一生受盡呵護,從未和人動過她尊貴的玉手,連指甲都沒碰斷過,因為怕吃苦怕受傷,也因為天生體質限制,明明名師在側,鳳淨梵卻沒能學到玉衡二分之一,只把輕功練得出神入化,以求在危急時刻保命,如今毀眼之痛,如何經受? 她瘋狂的叫著,血流披面,粘膩的血將被割散的長長短短的烏髮都粘在臉上,黑黑白白紅紅辨不清五官,只看見那粉潤紅唇已成青紫,只看見她那般張著嘴,自咽喉深處叫出淋漓的血來。 孟扶搖閉上眼,陳黯的殿頂光線裡,她毫無表情。 十四年前金紅芙蓉花裙裾自腦海中一閃而過,耳中「哢噠」一聲。 那聲落鎖的哢噠聲。 而今日,換你自己落下你人生的鎖。 自作孽者,不可活。 鳳淨梵那般叫著,突然聲一收,似乎再也叫不出,身子一傾霍然回首,滿是鮮血的眼眶狠狠「看」向鳳旋的方向。 她的眼睛已經不是眼睛,只是兩團模糊的血肉,那血肉被那般劇烈的瘋狂仇恨灼燒著,一顫一顫的跳動,被那樣的「眼睛」「看」著,連腥風血雨中走過,心志無比強大的鳳旋,都不禁顫了一顫,在榻上縮了縮。 鳳淨梵猛然撲過來。 她撲過來,撲得那般猛烈,眼眶裡鮮血飛灑,綿延出一條深紅的線,那線拖曳的軌跡未散,她人已到了鳳旋身側。 鳳旋沒有想到她重傷若此還有力氣攻擊自己,驚惶之下大叫:「扶搖救我——扶搖救我——」 孟扶搖立刻躺下去,躺在楹梁之上,挺好,挺舒服。 鳳旋求救無果,眼見鳳淨梵那般兇猛,完全是要同歸於盡的撲了過來,轉眼間已經呼嘯著一頭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被撞得喉頭一甜,眼神猛然一黑,閃過一道凶光,突然在鳳淨梵再次抬起雙手時,將身側榻上一個黃銅龍頭狠狠一扳! 「咻!」 數十聲如一聲,床榻四角,突然攢射出無數飛刀! 刀光如電,直射鳳淨梵全身! 鳳淨梵聽見風聲急退,她輕功絕頂,這輕功無數次救過她命,飛刀不是剛才近在咫尺的短釘,方位和她之間有距離,她來得及退開。 殿頂上,孟扶搖突然輕輕彈了彈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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