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三五八


  她滔滔不絕,長孫無極掉頭,元寶大人捂臉,羞於與之為伍……

  唐易中偏偏還面帶仰慕的聽著,目光發亮不住擊節而歎,當真一副神往之狀,聽完了才道:「啊……原來如此!」

  孟扶搖住口,看一眼這個從當初真武大會匆匆一面便留下深刻印象的妙人,無可奈何狠狠一拍他腦袋,道:「說正經吧!」

  「是這樣的。」唐易中坐近了點,正色道:「區區實無惡意,本意就是為了尋回玉璽,為此不惜自鎖功力孤身出現以取信兩位,而區區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未曾對兩位有任何傷害。」

  「你敢麼?」孟扶搖斜睨他,「你真要動一動,早拍你成灰。」

  「其實區區雖然接近兩位,卻也不確定,要找的是不是玉璽。」唐易中忽然道。

  「什麼意思?」

  「陛下不見臣子久矣。甚至無人能進永昌殿。」唐易中難得的有了憂色,「這是很反常的事情,為此我動用了我在宮中的暗線,他告訴我,永昌殿侍應之人越來越少,他也進不去,隱約感覺到,陛下的行動似乎被困了。」

  「被困?」孟扶搖愕然,「他一國之主,誰能困他?」

  「不知。」唐易中沉吟半晌方答,言語中似有些猶豫,「我那暗線有次趁人不備溜進寢殿,聽得陛下夢中囈語,不住重複『阿六……找回來……』」

  「陛下口中的阿六,是排行第六的六皇女,華彥駙馬的妻子。」唐易中解釋,「很明顯,什麼東西給六皇女帶走了,陛下著急要找回,聯想到之後的六皇女被追殺,十一皇子不惜派殺手追出國境的急躁動作,我便想到,丟掉的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比如玉璽,而且知道的人很少,大概只有十一皇子無意中得知,所以也只有他鋌而走險試圖對你們下手,要不然的話,你們這一路會更熱鬧。」

  「不止吧。」孟扶搖冷笑,「沒見那個假冒的混賬嗎?」

  「那個是……」唐易中皺眉道,「倒不像是那些皇子皇女能請得動的人,璿璣這些皇子皇女,我還是很清楚的,陛下子女養多了,防備心一直很重,制衡之術也從未停止,他們不像有這個實力。」

  「玉衡!」孟扶搖細白的牙齒咬進下唇,提到這個人她什麼戲謔玩笑都掃蕩得一乾二淨,要問全世界有誰是她最想宰也必須宰的,那就這個傢伙,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險受侮辱?怎麼會和長孫無極生分?怎麼會逼得長孫無極險些走火,更間接造成李家滅門自己墮入兩難,險些送命?

  「如果真是他的話,倒是個麻煩事。」唐易中若有所思,「我捫璿璣皇室以前有個秘而不宣的說法……也許可以去查查看。」

  孟扶搖斜瞟著他,也不問,半晌道:「就算你家皇帝丟了東西,你湊什麼熱鬧,不惜自鎖功力冒險來找?」

  「陛下晚年倦政,朝政混亂,軍事經濟一蹶不振,皇子皇女忙於爭位,朝中眾臣忙於站隊,我璿璣國事,積弊已深。」唐易中這回當真嚴肅了,「陛下也確實沉屙已久,不久于人世,這般混論境況下,新主立誰,何止是陛下一人之事?實是關係我璿璣千萬百姓,關係我璿璣滿朝文武,關係我璿璣國運,又豈是匹夫可以卸責?」

  「敢情是顧炎武第二,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孟扶搖這下側肅然起敬,結果還沒來得及再表揚幾句,那傢伙又嘻嘻一笑,道:「萬一輪上個不是東西的,繼位後清除異己,我們這些臣子的榮華富貴,到哪去找?」

  孟扶搖「呸」一聲,懶得理他,唐易中卻瞟著她道:「這一路來,我本有些事想不通,如今卻突然若有所悟,隱約猜出了一些……哈哈。」他站起身,道:「我回去了,以後有什麼事,兩位儘管驅策,至於玉璽……太子和孟王什麼時候覺得合適歸還,再還吧。」

  他就那麼拍拍衣襟,十分隨意瀟灑的出去了,從頭到尾,對玉璽看都沒看一眼,孟扶搖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位小公爺離開,半晌怔怔道:「他跟著我不就是為了玉璽麼?為什麼現在又不管了?」

  長孫無極瞟了一眼那黃緞包,眉頭微微一皺,半晌歎息道:「有些事……終是避不過的……」

  ***

  第二日,永昌殿璿璣帝后會晤無極太子及大瀚孟王。

  在孟扶搖的強勢要求下,蟄居宮中已經數月不見人的璿璣皇帝終於破例接見兩位大國貴客,永昌殿關閉多日的殿門層層開啟,重重遮擋陽光的厚重垂簾被挽起,原本驅趕出的太監宮人再次執拂悄聲躡足的站立兩側充場面,等待著隨時被使喚,再在用完後再次被趕出永昌殿。

  唯一剩下的屏障,是御座前的一層紗幕,影影綽綽,將人影攝了個朦朧。

  日頭轉過高高的隔扇,灑在高曠森涼的永昌殿前一丈之地,伴隨著玉階上悠長的唱名聲,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各自帶著無極和大瀚的臣屬在太監引領下進門。

  厚厚的精織地毯將人的足音淹沒無聲,大殿內原本在等候的諸在職皇子皇女及大臣齊齊立起,永昌殿首領太監恭謹的迎上來,一個躬躬到底:「請殿下及孟王稍候,陛下馬上駕臨。」

  長孫無極和孟扶搖點點頭,這個場合不宜再坐在一起,兩人各坐一邊,相視一笑。

  這一笑笑得陪同的大臣們心都拎了一拎,生怕這兩個在這場合也會出什麼么蛾子。

  偌大的殿中,眾臣屏息相侯,一聲咳嗽都不聞,又等了一陣,紗幕後才傳來渾濁的嗆咳聲,拖遝滯緩的腳步聲,屬於有年紀的人才有的沉重嘶啞喘息聲,以及環佩叮噹之聲,內殿裡隱隱約約轉出兩個人來,看得出是一男一女,女子走在外側,峨髫華冠,衣履富麗,十二層千鸞繡袍在深紅地毯上拖曳出沙沙微響,日光透過淡淡紗幕,映出她微揚下頜挺直背脊的側影,也映出她攙扶的龍袍男子,虛弱而微微佝僂,一邊走一邊不住咳嗽。

  兩人一高昂一彎腰,女子下垂的衣袖搭在男子臂上,看起來不像皇后攙著皇帝,倒像皇后正由太監服侍著,搭臂款款而來。

  孟扶搖立刻不厚道的笑了。

  老牛吃嫩草的後果,真的是很慘烈的啊……

  孟扶搖這麼一笑,璿璣眾臣立即明媚的憂傷了。

  陛下原本哪裡是這樣?堂堂一個美男子,年紀不輕依舊風采不減,實實在在的壯年英偉之貌,也就近半年才開始衰老,但也沒成這樣,怎麼兩個月不見外臣,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老夫少妻,美色伐身啊……

  紗幕後璿璣皇后攙扶著皇帝坐下來,孟扶搖原以為她要坐到旁邊的一個側座去,不想她頭一揚,雙手優雅的在膝蓋上交握一搭,竟然就在皇帝身邊,御座之上擠坐下來了。

  璿璣眾臣失色——以前皇后雖跋扈,但也從沒有真正參與過政事,陛下這個還是把得准的,任她在後宮鬧騰,前廷不得干涉,如今這是怎麼了?在無極大瀚貴賓之前,任由皇后擠坐御座?這這這這……這豈不成天下笑柄?陛下病糊塗了?

  抬眼瞅瞅上頭的孟大王,果然,孟大王再次絲毫不給面子的笑了。

  不僅笑,還開了口,不僅開口,還一開口就是個勁爆的。

  「咦,璿璣什麼時候,有兩位帝王了?都說天無雙日國無二主,如今可算是看了稀奇了。」

  長孫無極微笑側顧臉色鐵青的璿璣禮部尚書:「還請尚書大人給個章程,我等好斟酌禮節。」

  按照七國皇族慣例,參拜帝王和參拜皇后禮節不一,以長孫無極和孟扶搖身份,對璿璣皇帝應欠身,璿璣皇帝應受禮之後還禮,但是對璿璣皇后,只應平禮,如今這御座一擠,禮字上頭自然便不好辦了。

  禮部尚書瞄一眼紗幕後傲然端坐的皇后和不發一言的皇帝,一時也不知道怎生安排,例來國禮都事先定好改動不得,如今皇后來這一出,該怎麼辦?

  眼看著紗幕裡頭不動,紗幕外頭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也都不動,局面僵持尷尬卻無法解決,額頭上頓時滿滿沁出汗來。

  孟扶搖泰然自若坐著,無聊的剔著手指甲,一點也沒感覺到壓力——上頭皇后十分不安分,冷而厲的目光不住從紗幕裡劍似的穿出來,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又一圈,如果那目光可以化為猛獸,大抵早就撲上來咬了。

  於是孟扶搖後知後覺若有所悟的想到,貌似,眼前這位是長孫無極的前丈人和前丈母娘?貌似,現在的局勢是退婚的女婿帶著新女朋友到丈人門前來炫耀?

  哎呀呀實在太過分了!難怪人家腎上腺激素飆升,坐那裡明明沒動,滿頭珠翠都在發聲。

  孟扶搖自然是不承認她是某某人的女朋友的,但是貌似她不能阻止人家那麼認為,而且照目前太子殿下盯她盯那麼緊的狀態來看,大概全五洲大陸皇族都那麼認為。

  據說不僅這麼認為,還版本眾多稀奇古怪,西風樓喝酒時她就隱約聽見兩個璿璣官員咬耳朵,大意是奇怪她孟大王到底是誰的女朋友,為什麼身邊是無極太子,卻做了大瀚的王?為什麼做了大瀚的王,還能毫無顧忌的去做軒轅的國師?其間經過人腦的無窮想像,延伸出無數個關於無極大瀚軒轅三角戀多角戀悲情戀花心戀版本,她孟扶搖也在這些花色繁多的版本中,正式榮膺五洲大陸最花心運氣最好最有男人緣的緋聞女主角……

  唉……丈母娘看前女婿,兩眼淚汪汪,丈母娘看前女婿女朋友,兩爪藍汪汪……

  她這裡想得一臉陰笑眉飛色舞,底下璿璣眾臣尷尬得一塌糊塗,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一般具有強大的抗尷尬能力,這種場合生生坐那裡不動,璿璣眾臣眼見兩人不行禮,連帶無極大瀚屬臣也不起身,這在往常這種場合中是再沒有過的事,等於未將璿璣放在眼底,然而卻又確實是璿璣亂禮在先,只得默然不語。

  璿璣皇子皇女們也都在,坐在第一位的大皇女第一個耐不得,眉毛一挑便要說話,不想卻接著對面九皇女的目光,那女子極其輕微的搖頭,大皇女偏頭一看上方,無聲冷笑,不做聲。

  十皇女,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坐在一起,都是皇后子女,神情也很一致,斜睨著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大有以目光製造壓迫的意思,孟扶搖對此視若不見,倒是對大皇女身側那個溫潤平靜的男子多看了兩眼——這人自始至終目光平視,極有定力,這個情形璿璣眾人多少都有些壓力,唯有他喜怒不驚,波瀾不起。

  看那位次,是寧妃的三皇子?獨生皇子,最勢單力孤的一個,卻又因本身才華和母族勢力雄厚而絲毫不讓,看這模樣,也不是個善茬。

  孟扶搖這邊好整以暇將璿璣皇子皇女觀摩個遍,那邊低低騷動裡,皇后終於開口。

  「有什麼好斟酌的?」紗幕後皇后冷笑,有些尖銳的聲音在空闊的大殿裡清晰的回蕩,「本宮與陛下夫妻敵體,如何當不得他們這些小輩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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