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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七


  孟扶搖腦子裡轟然一聲,硬生生收掌扭身,掌力來不及收回,只好一掌斜拍上牢房的牆,轟然一聲將隔壁牢房的牆轟塌半邊,驚得隔壁那人殺豬般的叫,孟扶搖本就功力未複,全力一掌半路收回真氣倒撞,心頭煩惡氣血翻湧,聽得那人慘叫不由大怒,罵道:「丫丫個呸的,閉嘴!」

  這一罵,不動聲色將一口淤血罵出來噴在牆上,立即抬手一擦,身後那兩人看不見她吐血,聽得她聲音不穩齊齊驚道:「扶搖你要不要緊——」

  孟扶搖心上火起,霍然轉身,又罵:「閉嘴!」

  罵完又覺得無力,這叫個什麼事?

  兩個長孫無極各自冷冷看對方一眼,那獨特眼神居然也是一模一樣,森寒冷冽,滿是痛恨,一人衣袖一舒,玉如意一捺,流水般一滑三尺,半空裡一道兩頭起翹的弧光,像是一輪橫著在滄海中浮起的月色。

  孟扶搖眼睛又是一亮,這一招她見長孫無極使過,獨門招數再無雷同,她腳尖一點身前牆面倒翻而起,鷂子般一個起落,「弑天」的黑光已經自肘底穿出,直襲對面那個長孫無極。

  那個長孫無極抬眼看孟扶搖一眼,這一眼深意無限微帶焦急,看得孟扶搖心中一震一慌,手下下意識一慢,隨即便見對方玉如意一捺,流弧月色一起,又是一模一樣的一招!

  孟扶搖崩潰,一口氣一泄「啪」一下倒栽下來,栽到草堆上滾三滾,乾脆不起來了。

  那兩人又齊齊驚道:「你——」

  孟扶搖閉眼,死狗狀。

  那兩個長孫無極在煙氣裡對望一眼,這回乾脆一個也不說話了,直接戰在了一起,打得翻花鐵蝶似的翻翻滾滾,孟扶搖睜大眼看著那兩人對戰,心想以那人實力和現在長孫無極狀態,他一定是弱勢的那個,但是,見鬼,還是不能確定,假如敵人故意示弱,要拉她入陷阱呢?

  這個混賬,性子古怪,他似乎更喜歡看見人們在他手下掙扎為難相互提防不信任,似乎更喜歡逼出人性中的狐疑冷漠背叛和自相殘殺,殺人對他來說,反而並不是第一要務。

  眼前兩人的招式一模一樣,真正的高手,是能瞬間學得對方招式的,從招式找破綻,還是不行。

  孟扶搖看得煩躁,一低頭突然看見地上幾個小東西,她編的長孫無極和元寶大人,還有一個半成品,看那纖細身形,大概長孫無極想編的是她吧。

  她拿起那個半成品,握在掌心,突然道:「長孫無極你剛才編的是什麼?」

  那兩人百忙中回首,一人立即道:「你。」

  孟扶搖方自一喜,另一人道:「自然是你。」

  孟扶搖嘴角一抽,那個長孫無極雖然答慢一步,但是他字多,細想起來,兩人開口的時間竟然也是一樣的。

  只要反應夠敏捷,學一樣的答案也不是不可能。

  那兩人戰著,慢慢戰到她身前,兩人身形轉來轉去,時時掠過她身前。

  孟扶搖懶懶坐著,一付什麼也不想管的樣子,突然道:「長孫無極,早知道當初在燕京第一次見你,我就該不理你。」

  那兩人都默了默,一人道:「元玄山。」

  另一人立即道:「誰說我們在燕京初遇?我們在元玄山……」

  孟扶搖躥了起來。

  她躥起,「弑天」黑河倒掛殺氣沖天,二話不說就對著眼前的那個背心捅了過去!

  那個說話字多的,那個學錯話的!

  而他剛才本有機會傷及長孫無極,不知怎的一讓放棄了那個機會,長孫無極趁機步子一邁,逼得他那一讓將自己的後心讓到了孟扶搖眼前。

  而孟扶搖的刀,正等著他的心臟!

  刀出!目標後心!挾恨而來!呼嘯雷卷!

  玉如意白光亦突然大亮!目標前心,雪色愈熾,滾滾光柱無聲而又悍然直逼!

  前後夾擊!

  只等此刻!

  真正的默契和信任,絕無可能被一個陌生的旁觀者輕易摧毀!

  那人似是終於怔了怔,一怔間已無法逃開前後風聲淩厲殺氣凜然,極近距離內的毫不容情的殺手!

  一瞬間明白,所謂辨認不出,不過是誘他輕敵之心,誘他墮入兩人夾擊陷阱而已。

  「厲害!原來你兩人早有準備!「

  笑聲裡他的身子突然一薄。

  真正的薄——像是一張突然被踏扁的千層糕,那許多層數都在,卻被更緊密的連結在了一起,身手扯橫扯扁,扁至詭異,昏黑的暗光透過青衣布縫,似乎可以看見裡面的肌骨也被瞬間拉移變薄,疏疏落落。

  那麼超越人力和人體固有規律的一薄,等於在無可挪動的空間將自己盡可能的挪了一挪,於是他身上的要害便已經不在原處。

  「砰嚓!」

  玉如意和黑刀同時擊上前後心,同時發出和肉體接觸的殺戮聲響,但是那落點的位置,卻已經不是原先對準的心臟。

  孟扶搖甚至能精准的感覺到,她的刀刺進去了,卻正插在肋下兩根肋骨之間,那兩根肋骨之間的距離本已經被折疊得只剩一線,她的刀偏巧就那麼擦著骨頭插在縫隙裡,頂多只傷到肌肉,連骨折都沒造成。

  這個混賬,居然在刹那之間連這點距離都算進去,精確到毫巔的送入她刀下!

  近乎奇妙的「反縮骨術」!

  絕世強者掌控戰局絕地求生的強大本能!

  玉如意砸落,利刃插入,在那人肋下爆出一朵血花,他偏偏頭,用他本來的幼細聲音笑道:「了得,了得,我都幾十年沒見過自己的血了!」

  孟扶搖毫不停留手中「弑天」試圖往上橫挑,齜牙冷笑道:「是嗎!想不想見到更多?」

  「不了。」那人笑,「這樣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該我見見你們的血了。」

  他話音方落立即一聲尖嘯,不算響,但是卻是極其難聽的聲音,像是深淵中萬蛇尖鳴,屍山中白骨摩擦,蒼莽大山裡成了精的人面猿長聲召喚,喚出陰暗幽林中的魑魅魎魎。

  震動!

  這一霎所有東西都在震動,地面微顫,斷裂的木欄茬口無聲的再裂,牢房臺階上端前方壁上熄滅的油燈「啪嚓」一聲掉落。

  孟扶搖掌心的「弑天」也開始顫動,那顫動從刀尖迅速挪移到刀柄,輕輕一動便彈上她虎口,孟扶搖掌心一麻,覺得心也仿佛被那嘯聲攥在掌中攥得死緊,壓抑至不能透氣,下意識催動內息自救,隨即便聽見那嘯聲變了。

  那嘯聲突由逼仄轉為開闊,一線向天直向光明,如果說剛才還是黑暗裡的深淵地獄中的鬼魅,現在便是九天上的祥雲晴空中的朗日,那般極黑到極亮竟然沒有絲毫過渡,仿佛人眼前剛剛一黑,突然便亮了。

  這種情況會造成一種後果,刹那失去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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