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二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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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立即很合作的調節溫度,他真氣本就偏陰寒,一經流轉,涼涼的甚為舒服,又把元寶拎到肩頭上,孟扶搖這下倒有點不捨得了,抓過他掌心來蹭了蹭,道:「長孫無極你難得這麼乖。」 頭頂那人笑了笑,胸膛微微震動:「對你這樣的,硬不得軟不得,只好乖點,也許還能獲得孟將軍勉強一顧。」 「說得真可憐。」孟扶搖笑起來,睡意漸來,眉眼花花的道,「不知道多少人被你的佛口蛇心給騙了去。」 長孫無極含笑低頭看她,那女子身姿婉孌,沉在一室明滅的月光中,因為疲倦有點眼眉困頓,素日明朗的氣質便多了幾分煙籠霧罩的迷離慵懶,那扇在他掌心的濃密長睫,讓他想起貓兒,一般的懶,帶點黑夜中潛行的神秘。 那掌心扇動的睫毛,撲撲的癢,長孫無極微微的笑,輕輕道:「聽見什麼故事了,這麼丟心失魂的?」 孟扶搖沉默了一瞬,和他說起汝涵的故事,末了總結的道:「由來誤會害人,真是再也錯不了的事。」 長孫無極卻道:「不,不是,之所以會有這般致死的誤會,是因為還不夠愛。」 孟扶搖不服氣,反駁:「你看宗越那般懷念,還不叫愛?」 長孫無極笑而不答——男人不是女人,會將愧疚懷念和愛混為一談,不過不必和小傻瓜解釋那麼多,好歹那是個情敵。 孟扶搖心不在焉揪著元寶的毛,又問他:「長孫無極,為什麼你,你們,特別容易經歷些尋常人經歷不了的事兒。」 長孫無極笑了笑,堵住大怒要咬人的元寶的嘴,將它塞到床角,用枕頭壓住,又拍她的背哄她睡覺,道:「我們本來就不是尋常人嘛。」 孟扶搖聽得一笑,覺得這個人真自戀,轉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皇族豪門,本就是世間傾軋最烈最黑暗最肮髒的門庭,撐在皮子外的高貴和掩在骨子裡的污穢同存,縱觀七國,哪家豪族門楣沒有染過血?哪家巨戶枯井裡沒有投過屍?哪家皇宮沒有飄蕩過權爭失敗者的冤魂? 她輕輕的歎息,道:「以前我聽過一句話,一公主在國破之前,掩面而哭:願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那時我以為,她不過是倒黴,遇上滅國之災的公主自然是最慘的,現在我才知道,便是太平年代的公主皇子,也一樣很倒黴……長孫無極,有沒有這樣一個皇朝,平等,明亮,權力制衡,雖然有著不可避免的黑暗和不公,但在盡著最大的努力公正公平?」 長孫無極沉默著,半晌答:「等你來建造。」 孟扶搖卻笑起來,掩著眼往榻上一倒:「我真是昏了,一個讀史的人,問出這麼傻的問題,在封建體制、生產力低下的五州大陸談平等和權力制衡?不等於和中國男足談論什麼時候拿世界冠軍,和鳳姐談論人類的自知之明一般荒唐嘛……等我來建?我要真在這裡一輩子,我就建,現在,沒空。」 她疲倦的閉上眼,感覺頭頂有人輕輕靠近,溫醇語聲如春雨掠過耳畔:「為什麼沒空?」 「……回家。」孟扶搖翻了個身,懶洋洋回答,又軟綿綿揮手:「出去記得帶好門。」 她沉入睡鄉,沒有聽見回答,只在黑暗的幕布落下的那一霎,感覺到額頭被午夜微微濕潤的風拂過,那風久久盤旋不去,夾雜著纏綿而溫柔的歎息。 *** 日子恢復了平靜,因為月魄之寶引起的爭吵和長夜裡對一個逝去女子的共同懷念,都已被擁有和聆聽的人珍重收起,不忘卻,也不提起,前路還是要走的,向後看看見倒影,向前看才是陽光。 孟扶搖和戰北恒最近相處得不錯——她那日一句「王爺命不久矣」雷倒戰北恒,險些被他喝命侍衛趕出門去,然而孟扶搖當時只是坦然高坐,慢條斯理喝茶,道:「屬下一腔熱血,甘冒奇險予王爺醍醐灌頂,王爺還要逐我出門?行,我出了這門,下次可就不會進來了。」 說罷她整衣便走,還命王府侍衛:「好生給我引路,下次你們就見不著將軍大人我了。」 戰北恒給這個似精明似愚鈍,似大膽似無知的混小子將軍氣得哭笑不得,卻也喝住了侍衛,留下孟扶搖來喝茶聊天,兩人喝了好幾次茶之後,戰北恒才終於漫不經心問:「當初那話,怎解?」 「無解。」孟扶搖答,「王爺心知肚明,無需我多說。」 戰北恒斜睨她,很久之後才道:「那你又待如何?好好的陛下駕前紅人不做,跑來給我通風報信?」 「男人嘛,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孟扶搖嘻嘻笑,「龍虎大將軍算什麼,從龍開國之臣才是真正宏願!」 戰北恒又一次被她給刺激得跳起來,「大膽——來人——」 孟扶搖微笑,端坐不動。 戰北恒話到一半果然止住,瞪著她,氣得呼哧直喘:「你你你你你你你——」 孟扶搖很可惜的站起來,攤手:「哎呀,不拖我上金殿了?不抓我砍頭午門了?我本來還想著,能和親王殿下一同黃綾裹枷死在落龍台,是很榮幸的事呢,哎,可惜可惜。」 戰北恒手按著桌子,拿這個憊懶小子沒辦法——能當真就這句話拖他上金殿?皇兄只要問一句「他如何會在你府中和你說這個?」,再聯想到什麼什麼,自己這個大逆罪名,絕對比他重! 這小子,惡毒! 孟扶搖卻道:「我知王爺難以信我,無妨,王爺終有一日會看明白屬下精誠的。」 她搖搖晃晃出王府,去和皇營同僚們相見歡,皇營統領謝昱為人不芶言笑,處事死板,不得人心,倒都覺得新來的副統領,大方,爽氣,又不愛插手諸般事務,對他們平日裡一些撈錢手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人! 玩了一陣賭骰子,孟扶搖又輸,輸得沒心沒肺的笑,隨手掏出大錠銀子往那一擱,道:「兄弟今天沒帶散碎銀子,就拿這個吧。」 有人便為難:「沒秤呢,怎麼找給你。」 孟扶搖一揮手:「找什麼找,記著,下次輸了方便!」說著便向外走,「兄弟去尿尿。」 身後一陣哄笑,有人道:「還有留銀子輸的,小孟統領,痛快!」 孟扶搖揮揮手——什麼痛快?八成在背後笑,還有詛咒自己下次再輸的?傻人! 她走出營房,沒去茅廁,她自然從不在外面上茅廁,走了幾步,果然迎上一個面白無須的男子,看來眼熟,是宮中的太監。 那太監似笑非笑看了她半晌,捏著嗓子道:「小孟統領,陛下召你進宮呢。」 孟扶搖「哦」一聲乖乖跟著去了,神情坦然,對一眾內侍古怪眼光視而不見,戰南成在禦書房等她,她大禮參拜了,戰南成卻沒了前段日子的熱情和藹,仿佛沒聽見,也不叫起,孟扶搖就耐心跪著,數著地下的方磚格子。 好久以後戰南成才撤了書,好像才看見孟扶搖,拖著聲音笑道:「孟統領最近就任新職,好生繁忙,也不來宮裡了。」 孟扶搖眨眨眼睛,答:「陛下你沒宣微臣咧。」 倒堵得戰南成嗆了一嗆,半晌道:「你就不能請見?朕看你鑽恒王府門子,不是很殷勤麼?」 這麼快就忍不住了,孟扶搖鄙視,老戰你和長孫無極那廝真的不是一個級別的,難怪他都懶得出手對付你。 戰南成盯著孟扶搖,以為這小子一定要惶恐請罪,結果她清清脆脆道:「陛下微臣跪得膝蓋酸痛。」 滿殿絕倒,戰南成臉黑了又白了,半晌想起果然如信報所說,這就個粗人,膽子大到無邊無沿,心機淺到一眼見底,和這小子較勁,真是白費力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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