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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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長孫無極仰起頭,向月輕籲:「小時候,我希望母后不要總對著我歎氣,讓我覺得她從來不曾歡喜過我;少年時我想找到我可以保護的人,好讓我覺得我還是被人需要的;再後來,我突然發覺,我所尋找的一直就在近處,而前方的路那麼遠,我希望能和她一起永遠的走下去。」, 孟扶搖默然,良久輕輕答:「有些路,是註定要一個人走的。」 頭頂上,那人長久的沉默著,於煙月溶溶中沉默出難言的孤清來,而四野空曠,遠處花樹被風吹過,落花如雪。 孟扶搖閉著眼睛,只覺得心中似酸似苦,那點苦浸入內臟來,那樣複雜的滋味,命運如此不肯溫順,如蹲伏在暗色裡不願被馴服的獸,她自己被咬得遍體鱗傷也就罷了,還無法避免得害得無辜的人也因此受傷。 實在無顏再在長孫無極的溫暖裡貪戀下去,她掙了掙身子欲待起身,卻被長孫無極更緊的抱住,她側身去推他,長孫無極卻突然趁勢扳過她的肩。 眼前光影一暗,他的唇已經溫溫涼涼的落下來。 落在她的唇。 纏綿。 那般旖旎的唇齒滋味,明明只喝了茶,不知怎的帶了幾分馥鬱而醉人的淡淡酒香,由一種柔軟輾轉向另一種柔軟,由一種糾纏潛近另一種糾纏,他的吻是風是月是雲是霧是一切造物中最純淨的自然,夢境般無聲潛入,一寸寸將她的世界填補,她荒蕪他就飽滿,她乾涸他就潤澤,清潔如許卻又濃厚如斯。 仿佛與第一次溫泉擁吻一般,他依舊如此深情幽婉,吸吮輾轉間輕柔如花間詞人筆下詩行,然而那吻卻又漸漸生了力度,疼痛的,帶著挫折和抑鬱的力度,他似乎欲將這般的力度永久的覆上她的唇,好讓她長遠的記住屬於他的味道和記憶,那些唇齒的相遇與邂逅,每一次都如電光相擊,碰撞出無聲的呻吟和顫慄,她因此喘息漸急,那喘息卻又被他毫不容讓的堵在了彼此契合的雙唇間,他一點點的吻去她唇邊未拭淨的鮮血,再將那般鹹甜的滋味與她共享。 感覺到身下人的掙扎,他攏得更緊,相遇至今他放開了她太多次,放她由著心去飛,搖曳的翅尖如刀掠過心間,裂出血跡殷殷,今夜他卻不想再放,便勉強她一回也罷! 他不要這人生長亭短亭,不要這人生電急流光,如果終有一日心血化碧,他成為她被遺忘的時光,那還有這夜的帶血的疼痛的吻,來記取這翻覆滄桑的一程。 那樣沉重而兇猛的吻,不再是素來優雅從容的長孫無極所有,卻又真真實實的碾過孟扶搖的心,她閉著眼,終於放自己徹底的軟下去,腰在他臂彎裡不住後折,彎成垂柳一般的弧度,眼底的淚,卻漸漸沁出,細流般無聲落入長孫無極唇角,再被他含血吻去。 四野花落如雪,夜來長風撥弦,溪流邊青柳繁絲搖落,飄入更遠沉靜春山,月光自春山之巔掠過,在茸茸碧草間如水起伏,照亮跪坐相擁的人,照亮她頰上的淚和他唇間的血,照亮她在他懷輕輕顫慄,肩膊精緻清瘦,如一只欲待飛起卻又無奈牽絆的長空之鶴。 這一吻漫長如此,這一吻短促如此。 他終於放開她,將吻一路遊移向光潔如玉的額,輕輕一觸,隨即抵著她的額,不動。 兩人呼吸相聞,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孟扶搖低低的喘息飄散在寂靜的四野,臉色蒼白中終於泛起欲醉的酡紅,那般難得的眼波流動嬌媚如春,難以比擬的豔光。 長孫無極深深看她,低低道:「扶搖……你要我拿你怎生是好……」 孟扶搖沉默著,良久笑了笑,道,「我發覺我們之間,連那句隨緣都不能說,有些東西,從一開始,老天爺就沒有給。」 她頰上暈紅漸去,眼神由迷亂恢復清亮,直起身,跪坐著慢慢整理自己亂了的發。 是的,不能說,不能放縱,不能沉迷,如果從前,她還曾因為那些時空變幻現實阻礙,猶豫自己的堅持是否值得,產生過動搖之心,然而從今日開始,她再也不會折回前進的路。 媽媽在等她。 她最畏懼的十八年光陰,已經確定了不會再是隔開她和媽媽生死距離的障礙。 那還有什麼理由,阻止她奔回的路途? 長孫無極緩緩放開手,那般無奈蒼涼的手勢,在虛空中輕輕一挽,卻只挽了這夜露少許。 對面的人兒,沉靜而悍然,那沉靜裡是不容更改的決心,那悍然裡是絕不猶豫的堅持。 他默然的看著孟扶搖,看著自己的放手得來的苦果,那苦果只能咽在自己心底,那般梗梗的,堵在心的通道間。 半晌他道:「扶搖,我亦不放手。」 換得她一聲悠長的歎息——有何可說?有何可勸?正如他勸不了她一般,她亦無法自私且假惺惺的去勸他。 長孫無極卻突然笑了笑,道:「我相信誠心天地可感,我相信縱然世間有命運主宰淩駕於一切意志之上,也終究會有辦法打破它。」 他輕輕牽過孟扶搖,道:「睡吧,你累了一天,有些事,想多了也傷人,先忘卻的好。」不容孟扶搖拒絕,他手指一拂,又習慣性點了她睡穴。 看孟扶搖噙一抹苦笑沉入睡眠,長孫無極伸手,緩緩抵在她後心,閉目,真氣流轉一周,在她丹田之內飛速的轉過一圈。 良久他鬆開手,靜靜俯視孟扶搖睡顏,手指溫存撫過她微腫的唇,輕輕道,」 「既然註定如此,且讓你飛得更高,與其看你在執念折磨下掙扎苦痛一生,不如助你,衝破青天。」 *** 那日之後,孟扶搖回到戰北野的密宅養傷,她對外間盛傳的真武魁首諸般傳言毫無興趣,每日只在拼命練功養傷,她的「破九霄」進了第六層,也將大風月魄的真力和「破九霄」順利融合,其實她自己一直有些奇怪,按說她應該沒有這麼快就能融合那三種頂級真氣,事實上她做到了,果然還是死老道士說的對,只有在不斷的瀕臨生死之境的戰鬥中,才能更快的激發並提升自己的潛力,達到尋常修煉不能達到的速度,據死老道士說,他二十四歲時練到第六層,在本門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引為奇跡,如今前無古人還算,後無來者可就沒他的份了。 孟扶搖想到老道士吃癟,心情甚好,只是她雖然順利提升,受傷卻重,融合的真氣也不穩定,時有時無,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休養,如今她目標已定,只剩下心無旁騖的修煉,而在「破九霄」未臻圓滿之前,她不會心急火燎的貿然跑到穹蒼,機會只有一次,她一旦去穹蒼,就絕不允許自己失敗! 那麼,還是按計劃做自己想做的事,養傷期間,在天煞搞搞破壞。 長孫無極「回國」了,戰北恒親自將「回國」的長孫無極送出磐都,臨別相贈香車一輛,裡面全是天煞貴族女子托他轉送的荷包啊玉珮啊肚兜啊如意啊等等,長孫無極不以為意一一笑納,真的帶著那香車走了。 這只是明面上的,事實上……孟扶搖歎口氣——那人換了張臉呆在她身邊呢,據他自己說,他父皇近日身體好轉,已經能視事,否則他也很難趕來天煞,既然大老遠來了,歇一陣再走。 孟扶搖不覺得他有什麼歇的必要,不過看他氣色卻不太好,想著人家奔波千里來了自己趕人實在太過無恥,也就默然不語。 軒轅韻也走了,這是個真走的,她父王回國她不敢不跟著回去,臨行前眼淚汪汪的又想來見宗越,孟扶搖那日金殿比武之後昏昏糊糊的回來,也不知道兩人談得怎樣,自認為想必地下黨已經對上暗號接上頭,自作主張的放她進去,結果藥圃裡軒轅韻被一群宗越最近試養的毒蜂蟄了回去,而孟扶搖當晚的藥湯,色澤形狀和氣味都無限度接近某人體排泄物,臭不可聞。 宗越倒是老樣子,那聲「阿越哥哥」除了在初初喚出時,激起他眼底波瀾和疼痛過,之後便仿佛風過無痕,他的心思像午夜裡遙遠的荒村裡的一盞燈,看似清晰溫暖,卻又遙遠無聲。 休養了幾日,她便接到了戰南成的邀宴書,臨行前長孫無極提醒她:「戰南成確實有意延請你,我教你的諸如兵法之類好好表現,政事卻不需要精通,戰南成需要的是可以籠絡的、智慧尚可的勇武之將,不是文武全才璿璣在握的人傑,你不要逞能過頭。」說完又塞了樣東西給她,道:「如果發生一些讓你很憤怒卻又無法反擊的事兒,你再打開。」 搞諸葛亮錦囊妙計啊?孟扶搖嗤之以鼻:「我這輩子會有『很憤怒又無法反擊』的事嗎?」話雖這樣說,還是應了,揣著請帖和雅蘭珠去赴宴,宮門前遇見香車寶馬擦身而過,香車之側有天煞官員陪著,馬車經過她的時候停下來,一個蒼白瘦弱的少年探出頭來打招呼:「原來是孟將軍,去赴宴的嗎?」 孟扶搖抬眸,對上鳳四皇子客氣的笑靨,長孫無極「走了」,這對兄妹還沒離開?看這弱雞的樣子,還不知道她惡罵爛蓮花的事?爛蓮花呢?這幾天八成都躲在屋子裡在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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