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王爺身世淒涼,孤獨至今,那麼多年裡,他無數次祈禱過他能遇見溫暖他的人,如今他終於遇見,那個女子,光明、鮮亮、明珠美玉般熠熠生輝,她將是王爺此生的救贖和嚮往,他有什麼理由不去保護她?

  兄弟……原諒我的抉擇。

  很久以後,戰北野緩緩放開孟扶搖,紀羽轉過身,有些心事拋在身後留在心底,而路還要繼續。

  一行人沉默著繼續向前,墓道裡再無機關,滿壁的壁畫卻十分詭異,隨著他們舉著火摺子前進的步伐逐漸淡去,孟扶搖低低道,「被氧化了。」

  她眼角掠著那壁畫,想著自己先前看見的那個異常,她依稀覺得那是個絕然不同於整個壁畫風格的畫像,卻沒來得及看清楚。

  墓道連接著甬道,小磚砌成,拱形券頂,兩側有象徵庭院的天井,天井左右各有造型特異的小龕,恭奉的不是神像,卻是兩個金盞。金盞下有字。

  戰北野上前,喃喃讀,「以我神漿!奉我魂靈,過墓者飲,違者不祥。」

  孟扶搖愕然道,「叫我們喝?當我們是豬啊,墓室裡的東西能喝的?哪怕看起來是瓊漿玉液,喝完了也會做鬼的。」

  她湊過去看那金盞裡的東西,頓時險些吐出來,那是半盞漆黑的酒似的液體,散發著微腥的氣味和淡淡酒氣,金盞底有白白的一團東西,彎曲著,像個未孵化的卵。

  「老娘是豬才喝這東西!」孟扶搖抬腳要踹,「看著就噁心!」

  胸前突然動了動,某大人睡眼惺忪的探出頭來,孟扶搖盯著睡得毛糟糟的元寶大人,詫異道,「你居然還會醒?」

  元寶大人不理她,直直的看著那金盞,眼神十分詭異,孟扶搖看著起毛,喃喃道,「耗子你不會中邪了吧?」

  元寶大人卻突然吱吱大叫,指著那金盞嘰哩哇啦個不休,指指那酒,又指指孟扶搖的嘴,然後,一仰頭做了個痛飲的姿勢。

  孟扶搖這回看懂了,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你……叫我們喝?」

  元寶大人大力點頭。

  「兄弟,」孟扶搖抓著它到角落裡,頭碰頭低聲商量,「你睡昏了嗎?這是墓裡的酒耶,墓裡無論什麼東西都不能下肚的,保質期過了哇……」

  元寶大人:「吱吱!」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以前我那一世,有幾個盜墓賊去盜個大墓,棺材前放著的就是酒,比這個美多了香多了,盜墓賊就喝了,然後出墓,太陽一照,皮肉成灰……」

  元寶大人:「吱吱!」

  「兄弟……那東西實在喝不下啊……」

  元寶大人揪住孟扶搖衣襟,啪啪的煽她耳光。

  「好吧……」被煽了的孟扶搖摸摸臉,無可奈何的回去,道,「耗子叫我們喝。」

  戰北野眉一軒,道,「好!」

  孟扶搖咧了咧嘴,伸手去取那金盞,頓時幾雙手齊齊伸了出來。不過誰也沒有戰北野快,他一把接過,不容反對的道,「我先。」

  不待孟扶搖來搶他閉著眼睛灌一口下肚,眾人都緊張的盯著,戰北野抹抹嘴,笑道,「還好,沒想像得那麼難喝。」

  又等了一會,見他平安無事眾人才輪次閉眼喝了,只在最後一個黑風騎兵那裡卡了殼,那青年皺著眉,道,「王爺,孟姑娘,這個我不能喝。」

  孟扶搖要勸,那青年苦笑道,「小人從軍前是個酒鬼,整日沉迷酒鄉不事生產,全靠娘子賣針線過活,我那娘子是十裡八鄉的賢惠人,從來沒責怪我一句,那年冬下大雪,她出門賣針線,步行十裡路回來時,掉入了冰洞……可憐那時她還懷著一個月身孕……」他眼眶紅了,再也說不下去。

  孟扶搖沉默下來,那青年仰首向天,吸吸鼻子,道,「小人當年在她墳前發誓,今生今世再不沾酒,違者天誅地滅……」

  孟扶搖看著他,再次拉著元寶大人去牆角,問,「不喝這酒會不會死?

  她打著主意,若是會死,她打昏這青年灌進去,不算他違誓就是。

  元寶大人猶豫著,對孟扶搖這個問題有點含糊,這酒不喝好像不會死,但是……」它搖搖頭,半晌,又點點頭。

  孟扶搖黑線,瞪著它,正猶豫著,忽聽身後一聲驚呼。

  她霍然轉身,便見甬道盡頭,那扇主墓室的門突然開了。

  一片未知的黑暗展現在他們面前。

  孟扶搖倒抽一口涼氣,道,「怎麼會突然開的?」

  戰北野沉思的看著放回原位的酒杯,道,「酒杯之下有機簧,連接著主墓室的門,當酒喝盡,份量改變機簧彈開,墓室門才能打開。」

  孟扶搖看著那酒杯,想這墓室的設計者,是個玩心理戰術的高手,從入口開始,處處都利用人性自我保護的心理,入口處的不祥童屍,墓道裡的驚影撞壁連環機關,到得此刻,只要是能進到這裡的盜墓賊,都絕對不會喝這酒,那麼這最後一道門就永遠也不會打開。

  而能進來的,敢喝這酒的,都應該是知道大鯀族墓葬秘密的核心人物,可謂安全性極高的設計。

  當然,這人再神機妙算,也算不出這世上還有元寶大人這種彪悍的存在,並且會這麼湊巧的也進了這墓。

  前方,墓室門開啟,戰北野攔下了所有想要前去探路的士兵,單人執劍,走在最前。

  孟扶搖則堅持殿后,將紀羽和剩下的士兵驅趕到中間。

  甬道很短,墓門卻甚為寬大,孟扶搖經過門時,特意看了一下,發現這門竟然沒有門軸,是整塊的條石,厚達一米,可以想見,便是現代的爆破技術,都未必能轟得開。

  她一步跨進門去,突然眼前一黑。

  隨即,前面紀羽的背影,不見了。

  無窮無盡濃厚如墨汁的黑暗滾滾而來,如一重一重的妖霧裹住了她,那些妖霧忽聚忽散,凝化成各色猙獰形狀,或是雙頭扁身的崖蛇,或是鐵螯鋼牙的巨蟻,或是遍生倒刺的毒藤,或是翅膀大如蒲扇的蝙蝠,或是曲身青瞳的女童屍……像是地獄之神放開了詛咒之門,將地底無數的冤魂放出,又或是天神攪亂這塵世的煙灰,將一天清明盡皆收去,換了這三千界妖物肆虐。

  孟扶搖睜大眼,怒喝,「退開!」呼的迎著那霧劈出一掌,那些霧氣蕩了起來,這一路來遇見的毒物淡去,卻又立即換了淡淡的白色煙氣,濃如牛乳,煙氣裡,出現熟悉的人影。

  潭水邊永恆扭頭定格的士兵、為了不臭著孟扶搖而被毒藤倒掛的屍體、沼澤中嚼舌自盡的王虎、遍體燃起熊熊火焰滾向蟻群的華子、墓道裡將孟扶搖推出自己永遠孤獨留下對付黑暗和絕望的三兒……那些一路上,在孟扶搖眼前死去的人們。

  他們流著血,掉著肉,落著身上的各種器官,搖搖晃晃的向著孟扶搖走來,當先的是那個生生燒成骨架的少年華子,伸出一雙只剩下白骨和焦肉的手,伸向孟扶搖。

  他道,「底下好冷……我的衣服呢?」

  孟扶搖喘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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