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孟扶搖眼前一黑,下意識的等著再一次被撞上鐵柵欄的劇痛,但是卻沒有任何動靜,那老者突然盤坐而起,他深深打量著孟扶搖,眼光奇異,半晌道,「你終於來了。」

  他看起來乾瘦,聲音卻宏亮得驚人,幾個字震得孟扶搖耳朵嗡嗡作響,她愕然睜大眼,吃吃道,「啊?你早知道我要來?」

  「我等了你十三年。」

  「啊?」孟扶搖驚訝得口水都飛了出來,不是吧,方遺墨在十三年前就預見了自己和他徒弟的過節,預見了自己要找他要鎖情解藥,預見了自己被投入大牢,和他在這裡相遇?

  太他媽的神奇了吧?

  「十三年前,我問那老傢伙,我的隔世弟子在哪,再不來我死了怎麼辦?老傢伙給我指了這裡,說只要在這裡等,遲早可以遇見,我卻沒想到,這個遲早,居然遲了整整十三年。」

  ……這說的啥?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昨晚我想,你再不來,我就只好殺人了,」老人輕描淡寫的道,「我只有一天時間了,你不來,我沒了傳人,我就殺了這個國家的皇帝。」

  「啊……為啥?」孟扶搖結結巴巴的問,我不來,你殺長孫無極他老爹做什麼?

  「誰叫他的牢獄不抓該抓的人。」老者理所當然的答。

  孟扶搖黑線,半晌小心翼翼的問,「您……不是方遺墨?」

  「方遺墨?」老人語氣裡突然有了回憶,仿佛這是個沉在久遠記憶裡的名字,勾動了他往昔那些大風起兮四海嘯傲的歲月,他淡淡道,「三十年前那一戰,他還沒死嗎?」

  「沒死,沒死……」孟扶搖痛哭流涕,立刻撲上去狗腿的抱住老人的大腳板,「師傅……我是你等的弟子對不對?做師傅的要為弟子撐腰對不對,方遺墨唆使他弟子欺負我啊……」

  媽的,便宜師博,不用白不用,不用過期作廢,沒聽見說,保質期只剩一天了嘛。

  老人低下頭,看著孟狗腿哭得眼淚飛花的臉,半晌露出了困惑之色,道,「這就是我十分剛勇,天下難得的鐵骨弟子?」

  孟扶搖呃了一聲,訕訕道,「您老千萬得透過現象看本質……」

  「反正來不及了……」老人閉上眼,手指撫上孟扶搖頭頂,「你骨骼是難得……大抵是沒錯的,如果錯了,我再回來要你的命吧……」

  孟扶搖又呃了一聲,覺得人生真他媽的處處充滿戲劇性和危險性啊。

  頭頂忽然一震,一股暖流灌頂而下,洋洋而入,如大風在體內鼓蕩,跌宕遊走,掃清體內積淤血沫餘毒渣滓,再一點點墊實體內經脈,那些本有些浮躁的真氣,被漸漸抹平,再如潮汐般,漸漸湧起。

  孟扶搖的眼睛亮了,靠,武俠小說中的狗血奇遇當真落在我身上了嗎?某個在奇異地方等候我的高人,將畢生的功力傳授於我,從此我武功大漲,獨步天下,要殺誰殺誰,要砍誰砍誰……

  她陶醉在美夢中流口水,卻沒發覺,體內那大風般的飛卷的氣流,漸漸超越了她體內真氣和經脈的堤壩,一點點衝擊著她的內腑……

  「住手!」

  竟然是宗越的聲音,孟扶搖愕然睜開眼,想要回頭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而那沛然莫禦的真力還在源源不斷的沖入,根本不管她是否承受得起,孟扶搖就像一個在不停被吹的氣球,漸漸鼓脹而起,難受得血脈僨張,頭暈眼花,太陽穴撲撲跳動,她覺得自己只要張開嘴,吐出來的就一定不是語言,而是自己的所有內臟。

  原來平白無故給你東西未必是好事啊……

  「前輩請住手!」宗越的聲音響在頭頂,這個一向平靜的毒舌男此刻聲音竟然充滿了急切,孟扶搖眼角只瞥見他雪白的衣角一飄,似已沖到牢門前,「前輩住手!她的功力和您相沖,不能接受您的真力!」

  「那有什麼關係?」老人嘎嘎的笑,「我把她原來那爛功法廢去了便是。」

  孟扶搖聽得眼前一黑就要暈去,廢了我的「破九霄」?那是我吃了無數苦,練了十三年的神功,如今要被你一朝廢去?你乾脆殺了我吧——

  「請前輩開恩!」宗越急急道,「無需廢去,只是她經脈雖經過固本,卻仍舊不足以承擔前輩的力道,請前輩徐圖緩之!」

  「緩之?拿什麼來緩?我只有一天壽命了,我的心願還得她完成,必須是她。」老人慢慢道,「誰叫她來得遲,我肯給她不錯了。」

  砰一聲牢門被踢開,雪色衣角飄了進來,宗越進門二話不說,伸掌就按向孟扶搖的頭顱。

  「小輩狂妄!」老人一哼,衣袖一拂,宗越手臂一抬,鏗然一響如金鐵交擊,宗越臉色一紅,再一白,漸漸變成了透明色,透明得發青。

  「你有痼疾,擅動真力必減壽命,年輕人還有大把好年華,何必找死。」老人淡淡道,「讓開,我要做的事,這天下無人可以阻擋。」

  孟扶搖抬起眼,感激的看著宗越,用眼神示意他讓開,哎,反正我就是個倒黴蛋兒,這丫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沒必要耽誤了你。

  宗越怔怔的站著,不看孟扶搖,他筆直的身姿突然有些微微佝僂,站成了一株壓了雪的松,空氣極其沉靜,有種猶疑和不安的氣氛在緩緩流動。

  良久之後,他退後一步,又一步。

  孟扶搖垂下眼睫,也不看他,她怕他尷尬。

  他絕不是這老人對手,離開是完全正確的選擇。

  「醫仙之徒宗越見過前輩!」身後突然響起有人雙膝重重落地的聲音,「請前輩看在三十年前家師救命之恩,放過她!」

  孟扶搖震一震,眼角餘光瞄見一地攤開的雪色袍角,宗越跪下了?為她跪下了?

  他後退,只是不想她看見他為她下跪?

  這個無比驕傲的、毒舌的、氣質如雪言語也如雪的潔癖嚴重男子,為她跪下向陌生人哀懇?為她跪倒在泥濘肮髒的牢獄地面之上?

  孟扶搖心一陣陣緊縮,縮得熱血上湧頭暈眼花,她寧願自己此刻炸裂而死,也不想看著宗越為她退讓到這個地步,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黃金不值得為她這個傻鳥浪費——

  「你是穀一迭的弟子?」老人也有些驚訝,轉目看宗越,「難怪你看出她和我真力不諧——」

  「跪他個屁啊!」大喝聲突然炸起,聲音和人都像一枚炮彈,黑線一條直射而來,聲勢驚人,所經之處也起了騰騰的風,卷得所有物事都東倒西歪,人未到牢獄的門已經被罡風撞散,「吃我一杵!」

  戰北野到了。

  老人亂糟糟的眉毛一挑,他空著的那只手虛空一彈,空氣中頓時風刀咻咻,寒氣四射,刷刷刷刷幾聲,戰北野的頭髮立即狗啃般的被割得一段段四處飛散,黑衣上出現無數口子,他不閃不避,任那些口子綻開鮮血飛濺,來勢絲毫不減,老者眉毛一皺,眼神驚異,手指連彈,每一彈戰北野的身子都像被巨木撞得一頓,連撞三次連頓三次,然而一分也未曾能阻住他的沖勢,他大笑沖來,金剛杵在身後掄起,砸出狂猛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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