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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鄭妃苦笑,「年華似水,轉眼即逝,有什麼值得慶祝的?妾身年滿二十,就快老了。嫁過來四年,卻始終得不到丈夫的心,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用盡心力手段,不但沒有一點用處,反而枉做小人。顧公子,妾身覺得累極了,現在一顆心已另有所屬,卻不知該如何才好。請顧公子教我,妾身應該怎麼辦?」

  韓子高隱隱歎了口氣,溫柔地說:「如果那人也喜歡王妃,下官倒是可以幫忙。天無絕人之路,總有辦法的。」

  鄭妃看著他,漸漸兩眼放光,忽然一咬牙,什麼也不顧了,激動地說:「顧公子,妾身嫁入王府四年,卻仍是清白之身。自三年前見到公子,妾身便情根深種,再難自拔。若顧公子不嫌棄妾身曾嫁作他人婦,妾身立即向王爺稟明,下堂求去。妾身若能與顧公子結為連理,便是吃糠咽菜,當牛做馬,也甘之如飴。」

  韓子高被她熱烈的表白驚呆了,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立刻起身,對她長揖到地,誠懇地道:「下官謝王妃錯愛。不瞞王妃說,下官早已心有所屬,畢生難忘,實難再與他人有情。王妃,今日之事,下官絕不會告訴任何人,也請王妃當它從未發生過。王妃冰雪聰明,賢雅通達,今後定能覓到良人,屆時下官定會說服王爺,助王妃得償所願。」

  鄭妃頓時怔住,臉色漸漸蒼白,無力地說:「顧公子,妾身對公子一片真心……」

  韓子高微微低頭,輕聲說:「王妃冰清玉潔,身份高貴,能對下官折節眷顧,實是下官三生有幸。下官對王妃十分感激,卻委實不能接受。若下官适才之言有得罪之處,還請王妃海涵。」

  他言辭懇切,神情溫柔,雖是低聲下氣,一舉一動間卻仍散發著無窮魅力。他微低著頭,鄭妃只能看到他那優美的臉部輪廓。那長長的睫毛如蝴蝶般一撲一閃,她的心弦也在起起落落,陰晴不定。

  靜了很久,鄭妃才苦澀地道:「你去吧,是妾身不安於室,自取其辱,與公子無關。」

  「不不,王妃並沒有錯,切勿自責。」韓子高再度抱拳,誠懇勸解,「其實,王爺也很無奈。他情有獨鍾,不肯有負歡兒,卻又礙於皇命,只得辜負了王妃,為此也很內疚。歡兒更是對王妃滿懷歉意,下官身為她的兄長,對王妃亦覺抱歉。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王妃半分錯處都沒有。還請王妃放寬心懷,善自珍重,以待將來。」

  「將來?我還有將來嗎?」鄭妃轉過頭去,看向碧波蕩漾的水面和萬里無雲的藍天,慢悠悠地說,「這是個華麗的樊籠,我只怕就要在此受困一生了。」

  韓子高心下惻然,輕聲勸道:「王妃別這麼想,世事難料,總會有轉機的。」

  鄭妃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傷感之情收斂許多,轉頭對他笑了笑,「多謝顧公子開解妾身。王爺不是有急事找你嗎?顧公子去忙吧。」

  韓子高雖然有些擔心,卻也不便多說什麼,便拱手道:「多謝王妃,下官告辭。」

  鄭妃微微點頭,看著他從容轉身,沉穩地離去,眼裡忍不住湧出淚來。

  翠兒這才過來侍候,見鄭妃神色有異,連忙問道:「小姐,出什麼事了?是顧公子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嗎?」

  鄭妃神情淒然,微微搖了搖頭,忽然說:「翠兒,吩咐他們備車。你去收拾一下,我想去常山寺住上幾日,參禪拜佛,以求心安。」

  「是,我這就去。」翠兒立刻指派婢僕隨從準備馬車,然後親自收拾好隨身需用的物品,侍候著鄭妃上了車,出城而去。

  其實,韓子高對鄭妃說高長恭有急事找他,並非托詞,那邊確有緊急軍務要他趕去商議。

  去年底,宇文護聽聞齊國太后暴卒,皇帝下罪己詔宣佈退位,少年新君倉促登基,便認為齊國必定內亂,應趁機討伐,便派兵東侵。

  正月,斛律光還以顏色,率軍在汾北修築平隴、衛壁、統戎等十三城,拓地五百余裡,胡漢百姓有萬人來歸。

  周國宇文護派柱國將軍普屯威與鄖州刺史韋孝寬率步騎萬余進攻平隴。斛律光凜然不懼,與之大戰于汾水之北,很快便擊敗周軍,俘殺千餘人。

  周國又派出柱國將軍紇幹廣略圖攻宜陽,斛律光率步騎五萬馳援,與周軍大戰於城下。齊軍驍勇,大敗周軍,並乘勝追擊,奪取了周國的建安等四戍,俘獲周軍千餘人後凱旋。

  三月,周國大司馬、齊殤王宇文憲親率兩萬精銳自龍門而出,進攻齊國。當地駐守的齊將新蔡王王康得心生懼意,不戰而逃。宇文憲隨即渡過黃河,在兩天內連奪齊國的伏龍等四座城池,後又攻克張壁,將裡面的軍糧收為己用,把城壘夷為平地。斛律光此時正率領大軍圍困汾州,遠在華穀城,來不及支援。

  接著,宇文憲又親入兩乳穀,襲克齊國的柏社城,繼而進軍姚襄。齊軍在城中固守不出。宇文憲便派柱國將軍譚公會修築石殿城,聲援汾州。

  斛律光見周軍來勢兇猛,恐己方軍力不足,遂向朝中奏報,請求支援。

  高儼接到奏疏後十分冷靜,立刻決定派遣段韶和高長恭一同前往抵禦。

  齊國三大名將盡出,聲勢驚人。若是大敗而歸,不但國土有損,百姓遭殃,國家的體面更是蕩然無存,段韶與高長恭便在出征前詳細計議。韓子高與顧歡均是大將軍,自然要參與其中。

  定下進軍方略,已是夜幕低垂,他們各自回府,準備第二日馳赴軍營,率大軍出征。

  回到府中,高長恭得知鄭妃去了常山寺,說要在那裡小住一陣,參禪禮佛。他滿腦子都是國事軍事,不疑有他,只派人去告知王妃,自己將離開鄴城一段時間,請王妃多多保重。

  當夜,王府中一片忙碌,高長恭的蘭陵十八騎自然隨他出征。顧歡和韓子高的親兵也一樣,大家都在收拾行裝,檢查馬匹甲胄兵器,到子時方才睡下。

  這是自洛陽大戰後高長恭首次與顧歡同赴沙場,他沒有多說什麼,只緊緊摟著她,與她纏綿相吻,卻沒有求歡。他們要保存體力,以應付明日的長途行軍。

  當晨曦初現,他們便起身了,迅速洗漱完畢,頂盔貫甲,然後騎上戰馬,離開鄴城。

  黎明的微光中,巨大的都城仍在沉睡,只有一些人家的屋頂上冒出嫋嫋炊煙,卻很少看到有人走動。他們這支隊伍沉默地走過寬闊筆直的大道,向西門而去。

  守城士卒手持長戈,肅立在城門兩側,無聲地向他們致以軍禮。高長恭抬臂還禮,縱馬疾馳而出。

  他們在城裡怕擾民,都沒有策馬賓士,一旦出城,便即刻加速。鐵蹄踏在石板道上,發出嗒嗒的清脆聲響,猶如疾風驟雨,令人感到振奮。頭盔上的纓穗在風中飛舞,與揚起的馬鬃相互映襯,在飄浮的薄霧中呈現出如詩如畫的美。

  顧歡與韓子高分別居於高長恭的左右兩側,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隨著他,很快便到達西郊大營。

  不久,段韶也來到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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