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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上乃下詔,深陳既往之悔,曰:

  朕承嗣丕基,紀綱法度皆不能仰承先祖謨烈,因循悠乎,苟安目前,以致國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太上皇龍禦歸天之時,朕未經行三年之喪,終天抱恨,唯有事奉皇太后,順志承顏,庶盡子職,少抒前憾。今太后薨于眼前,卻無能挽回,令天下徒自哀痛,是朕之罪一也。

  朕性閒靜,常圖安逸,燕處深宮,禦朝絕少,以致與廷臣接見稀疏,上下情誼否塞,是朕之罪一也。

  ……

  高祖、顯祖創垂基業,所關至重,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方為根本。朕弟高儼,聰穎智慧,靈武秀世,能擔大任,茲立為皇太弟,凜遵典制,即皇帝位。朕得以退處寬閑,優遊歲月,長受四海之優禮,親見郅治之臻與。

  今告天下,咸使聞知。欽此。

  這詔書寫得絲絲入扣,滴水不漏,既讓天下人都感佩皇上的仁德謙退,又使琅琊王的登基順理成章。有高湛正當盛年便退位的事為先例,高緯讓位于弟弟也就不算突兀。

  罪己詔頒佈之後,段韶和斛律光才趕到鄴城。高儼親自拜訪了兩人,與他們誠懇地長談了一個時辰,便得到兩人的認可。

  斛律光的女兒有兩人是前代太子妃,一人是當今皇后,還有一個小女兒待字閨中。高儼許諾,一旦登基,便迎娶這位斛律家的千金為後,使斛律一族依然榮寵不衰。同時,他將自己的妹妹中山長公主指婚給段韶的長房長孫段寶鼎,使高氏與段氏親上加親。

  如此一來,當朝兩大元老勳戚都對他鼎力相助,使他的帝位穩如泰山,再也無人置疑。

  段韶後來見到顧歡與高長恭,談起此事,不禁讚賞地笑道:「真龍子也。」

  高儼周身都彌漫著帝王之氣,那種威嚴其實是許多正直的大臣都希望皇帝會有的。如此一來,國家才會強大,面對突厥、周國與陳國的包圍才能屹立不倒。再說,他本就是高湛的兒子,繼承大統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又是厭煩國事的高緯主動讓位,自然眾望所歸。

  將胡太后風光大葬之後,高儼便登基為帝,改元神武。

  高緯成為皇太兄,帶著一群美人遷到華麗舒適的仙都苑居住。他與馮小憐如膠似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是尋歡作樂,讓許多人都很放心。

  高儼當上皇帝後,果然信守承諾,頒下聖旨,說明太后乃舊疾發作,陸令萱無下毒情事,著即恢復郡君身份,回仙都苑侍奉皇太兄。而穆提婆與祖珽據說在獄中生病,已經去世,上命將遺體發還其家屬,厚加撫恤。

  陸令萱灰頭土臉,只能窩在美麗的仙都苑中苟延殘喘,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光。

  高儼封高長恭為太尉,調回鄴城輔政,連帶著對他的兄弟高孝珩、高延宗、高紹信也都予以重用。段韶與斛律光得到了豐厚的封賞,並獲賜丹書鐵券。和士開也得到同樣的厚賜,自然就不顯眼了。馮子琮、顧歡與韓子高全都加官晉爵,成為朝中顯貴。顧歡繼承了父親曾經有過的職銜,正三品上的冠軍大將軍。她還年輕,不肯外放去當什麼刺史,高長恭也不肯與她分開,她就只有軍銜,仍留在蘭陵王帳下贊襄軍務,並沒有其他官職。韓子高不想當官,可高儼對他非常賞識,任命他為散騎常侍,不時召他進宮伴駕。

  新皇甫一登基,便勵精圖治,王朝顯示出與前不同的新氣象,令無數大臣精神大振,一致稱頌。

  塵埃落定後,幾個當事人緊繃的心才終於放鬆下來。高長恭要回瀛州去辦理交接,並安排搬遷事宜。他心疼顧歡,不想讓她長途跋涉,便將她留在鄴城。韓子高自然也留下,陪伴並保護顧歡。一直小心謹慎的顧歡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開朗,等高長恭走後,便直奔太師府,去看望掛念了許久的義父。

  段韶官居相國、太師,在朝中地位極高,其兄弟和兒子也都身居高位,身份尊貴。他的長子段懿娶的是穎川長公主,官拜駙馬都尉、位行台右僕射兼殿中尚書,封平郡王。次子段深娶妻東安公主,封濟北王,拜大將軍。他的弟弟和另外三個兒子也都位極人臣。一門顯赫,當朝只有斛律光堪與之相比。而他為人寬厚,仁慈忠心,俠義為懷,不但百姓稱頌,朝廷眾臣無論正邪,對他也都相當尊敬,有名人雅士評價他是「位因功顯,望以德尊」,聞者無不點頭稱是。

  顧歡有這位義父當靠山,現在的日子就更舒暢了。但她對段韶的敬愛卻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單純地欽佩他的傑出才能與非凡品德。

  太師府相當寬大,比和士開的府邸還要大,卻沒那麼華貴,建築裝飾都很清雅。

  這時已經是春天了,樹木青翠,湖水微微蕩漾,微風裡都是花香。段韶坐在水邊的樹下,看著顧歡一臉笑容,向這邊飛奔,清脆的叫聲回蕩在安靜的花園裡,「義父,義父……」

  段韶開心地笑著,朝她張開雙臂。

  顧歡撲到他懷裡撒嬌,欣喜地說:「義父,好久沒看見您了,我很惦記您。」

  「嗯,義父也一直念著歡兒。」段韶摟著她,老懷大慰,「我的歡兒長成大姑娘了。」

  顧歡高興地詢問著段韶的近況,看他似乎精神不大好,便關切地道:「義父是不是很累?身子會不會有什麼不爽?要不要請大夫來給義父看看?」

  「有些倦,沒什麼大礙。」段韶微笑,「義父已年過半百,兒孫滿堂,還有你這麼個好女兒,這一生很滿足。」

  顧歡不是很清楚歷史上段韶死於何時,依稀記得大概也就是這兩年。她拉著段韶的手,撒嬌似的勸道:「義父,你就看在歡兒的面子上,讓大夫來瞧瞧吧。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段韶生性堅忍,長大以後又添沉穩,現在更是豁達大度。他馳騁沙場多年,對於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卻也並不諱疾忌醫,聽顧歡軟語央求,小女兒情態畢露,不由得滿心歡喜,便點了點頭,「好啊,那歡兒就給義父請大夫吧。」

  顧歡大喜,「我明天就帶大夫過來,義父哪裡都不許去,一定要等我。」

  「好,等著你。」段韶寵溺地看著她,滿口答應。

  顧歡滿意了,窩在他懷裡,從桌上拿起一盤削好的香瓜,吃得津津有味。段韶也陪著她一起吃,臉上盡是愉快的笑容。

  兩人沐浴著明媚的陽光,愜意地享受著天倫之樂。過了好一會兒,顧歡懶洋洋地眯縫著眼,越來越昏昏欲睡。

  段韶覺得好笑,忽然想起來,便關切地問:「歡兒,你與蘭陵王情意甚篤,卻為何始終沒有成親呢?是他不肯娶你,還是你不肯嫁?」

  顧歡的睡意不翼而飛,眼睛亮了起來,笑吟吟地說:「是我不肯嫁。他已經娶了王妃,而我不願做妾。」

  「哦,是這樣。」段韶點了點頭,「我們家的歡兒怎麼可以給別人做妾?你爹固然不肯,我也是萬萬不能應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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