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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顧歡很細心,事先已經請韓福在建康城裡以重金雇了三位大夫,分別在那三隻接應的船上等著。這三個大夫都曾經替韓子高診過病,比較可靠。待高長恭進到艙中,將韓子高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立刻有一位老大夫上前檢查,高強與高進便在一旁幫忙。

  高長恭看了一眼顧歡,便將她抱起來,安置在旁邊的椅子裡,再度替她檢視傷處。

  高震在外面注意江上的動靜,偶爾與華皎的人商議著,調整行進的方向和速度。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除了嘩嘩的水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他們行駛了一個多時辰,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便悄然降臨。

  群星隱沒,明月淡去,江風呼嘯,寬闊的水面變得烏沉沉的,似乎隱藏著無窮殺機。他們的船速很快,讓追在後面的船望塵莫及。終於,遙遙跟著的幾條船慢了下來,然後緩緩掉頭,駛回建康。

  他們繼續向北,很快進入齊國境內。當第一線曙光劃破天際時,那只樓船緩緩地停在距江岸約十丈之外,然後從上面放下兩艘小船,將他們一行人送上了岸。

  時間緊迫,華皎的人沒有多說一個字,等到送他們的小船回來,便下令拔錨起航。他們不再回建康,而是逆流而上,向巴州駛去。

  韓子高靜靜地躺在擔架裡,被高震和高進穩穩地抬著。那位滿臉疲憊的老大夫則被高強仔細地攙扶著。

  高長恭體貼地背著顧歡,看著漸漸遠去的樓船,又轉頭看看東方的朝霞,然後沉穩地說:「走,先到附近的鎮上去歇歇。」

  顧歡很疲倦,但傷口疼痛,卻也睡不著。她伏在高長恭身上,不時關切地看著昏迷不醒的韓子高,心裡十分憂慮。

  韓子高遍體鱗傷,有不少地方已經感染化膿,引致高燒不退,情勢相當兇險。那位老大夫並不擅長治療外傷,船艙又狹窄,所需藥物和器具都不全,實在不易施治。他盡其所能地替韓子高清洗了傷處,然後撒上外傷藥粉,再用白布替他包紮。至於內服之藥,他只能開出方子,必須有人立刻去藥鋪抓藥,煎好後喂韓子高服下,一刻也不能耽擱。

  高長恭與顧歡這麼來來往往的,已經是第五次渡江,對江北的地形比較熟悉。他讓高強攙著大夫隨後跟來,便帶著韓子高與顧歡一路急行,直奔離此十餘裡地的瓜埠。

  這是一個繁華的縣城,有上萬居民,雖然還是清晨,街上的人已經不少。他們這一行衣著奇特,背的背,抬的抬,行蹤詭異,一進縣城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紛紛對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高震向人打聽了藥鋪的位置和擅治跌打損傷的大夫,便直奔過去。

  韓子高傷得雖重,卻都是常見的情形,並不特別,只要是專研外傷的大夫,便能醫治。高長恭讓高進付了大夫雙倍診金,要求進入內堂,立刻施治。

  回到自己的國土上,高長恭不必再掩飾,王者氣度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讓那些等著看病的百姓都不敢出聲反對,再加上躺在擔架上的傷者確實看上去很嚴重,他們要求優先診治也並不過分。那大夫便起身帶他們到了後面的小院中,立即替韓子高療傷。

  高長恭叫過高震,低聲道:「你去打聽一下,這裡的駐軍在何處?帶兵的將領是哪一位?歸於何人麾下?若是熟識的,便帶他來見我。」

  「是。」高震立刻奔了出去。

  顧歡疲倦地坐在牆邊的一張圈椅上,頭向後仰,無力地靠著牆,眼睛卻一直看著床上的韓子高。

  這個醫館專治外傷,一些藥粉藥丸都是現成的。那位大夫指揮著自己的兩個徒弟進進出出,把藥粉放在沸水中,替韓子高清洗全身的傷口,又用溫水化開藥丸,給韓子高灌下去。

  韓子高的臉依然是那麼美,可身上的傷卻縱橫交錯,幾乎體無完膚。那大夫一看便知是刑傷,更不敢多言,只顧悶頭醫治。高長恭和顧歡仍然穿著黑色的緊身衣靠,雖然都是眉清目秀,瞧著不似壞人,卻難保不是劫獄的江洋大盜。這裡鄰近長江,對岸便是陳國,他們也有可能是江中的水寇或異國的奸細。總之,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他只是個大夫,盡自己的本分,救死扶傷即可。

  散發著濃郁藥味的水盆換了一次又一次,韓子高的傷處漸漸開始流出鮮紅的血液。屋裡的幾個人都松了一口氣,知道不妨事了。那醫生動作麻利地替他上藥,再裹上乾淨的白布,這才直起身來,抹了一把汗,轉身對高長恭說:「公子,這位公子的傷看似兇險,卻未傷及內腑,於性命是無礙的,以後只要按時用藥內服外敷,便能漸漸好轉。」

  高長恭點了點頭,「多謝。」

  那位大夫交代童兒去外間抓藥,再按照他的吩咐去煎,這才替顧歡處理傷口,見她身上是箭傷,心裡更是打鼓。說不定這一撥人劫了官府的大獄,弄不好就是欽犯,自己幫了他們,不知會不會吃官司。

  他正在琢磨要不要去報官,高震帶著一個身著七品校尉服飾的大漢走了進來。

  那人一見坐在窗邊的高長恭,便急步過去跪下,畢恭畢敬地說:「卑職翊麾校尉侯允興,參見王爺。」

  「侯允興?」高長恭想了想,溫和地問,「可是斛律光大人麾下?」

  「正是。」侯允興又驚又喜,「王爺知道卑職?」

  「聽明月兄說起過。」高長恭微笑,「起來吧,不必多禮。」

  侯允興受寵若驚,呆怔片刻,這才站起身來,恭敬地道:「王爺有何吩咐?」

  高長恭站起身來,示意他出去。一直走到院子中間,四顧無人,他才低低地道:「你立刻調兵守住江岸,同時傳信給沿江各營,讓他們密切注意陳國的動靜。」

  侯允興一驚,「難道陳國想侵擾我國?」

  「目前尚未確定,但不可不防。」高長恭沉聲說,「陳瑣把持陳國朝政,排除異己,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前幾天本王有事要辦,在建康城中待過幾日。今夜城裡大亂,封城搜捕,雖說不一定是針對本王,但本王也不想冒險,便連夜乘船渡江。當時隱約可見後面有船追趕,不知是何用意。本王怕陳瑣趁我國不備突然發兵襲擾,因此要你多加注意。」

  「是,卑職遵命。」侯允興躬身一揖,「卑職這便去安排。」

  「嗯。」高長恭又道,「我這就要回青州,你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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