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舞大清 | 上頁 下頁
二〇


  「慢性咽炎?」十三十四同時迸發出疑問。

  糟糕,清朝還沒有這個名詞呢,我趕緊補充解釋道:「就是郎中們常說的『虛火喉痹』。四爺的脈象去來促急,達到一息六至甚至以上,此乃數脈;而且脈細如線,卻應指明顯,這又是『細脈』的特徵。須知細脈為虛,數脈為熱,更有舌紅苔薄當屬虛火。而引起虛火喉痹的外因,則往往有空氣中塵埃的侵襲,生活不規律、過度疲勞和用嗓過多,以及煙酒辛辣飲食的刺激等。」

  頓了頓,忍不住又道:「四爺,也不是奴婢說您,去鑿石場和煉灰場時,難道就不會戴上口罩嗎?差事當然要緊,但也不能忘記養生之道啊,健康的確不算什麼,直到你真正失去了它,年輕時辦好幾件差沒什麼了不起,只有那些能夠持續健康的為國家工作五十年以上的人,才叫真正有本事呢。」

  「持續健康工作五十年?咳咳——這就算診斷完了?」四阿哥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我連忙點頭。

  「那還不開方子?」

  我不禁訝然道:「您難道不找太醫再複診確認了嗎?爺可是金枝玉葉,不比奴婢這樣的破銅爛鐵,萬一出了問題,誰負得起責?」

  「如果金枝玉葉出了問題,當然是破銅爛鐵負責,所以我可得抓著你開的方子,免得到時手裡沒證據,被你抵賴了怎麼辦?」他見我還是沒動靜,便聳了聳肩道:「原來是個庸醫,興口胡謅的頭頭是道,卻壓根兒沒膽對自己的診斷負責,嘖嘖。」

  嘿……罵誰呢?誰是庸醫了?當心老娘一窩心腿踹出你的肝肺腑髒,我被氣的柳眉倒豎,怒道:「只怕奴婢有膽子開,爺沒膽子吃。」

  轉身走到桌邊提筆潤墨,刷刷刷開出了三道方子,小心將墨蹟吹幹後遞了過去解釋道:「第一個方子是用金銀花、連翹、薄荷與甘草煎湯,用於早晚含漱口腔和沖洗咽喉;第二個方子名養陰清肺茶,其中生地黃玄參清肺解毒,麥冬甘寒生津,再加上清化痰熱的川貝母,宣肺利咽的薄荷以及醒腦提神的花茶,用沸水沖泡,代茶不拘時頻飲之。第三個方子為食療的五汁飲,將梨汁、荸薺汁、鮮葦根汁、麥門冬汁、蓮藕汁混在一起,膳後飲服。」

  四阿哥接過方子,細細看了一會,然後折起來揣進懷裡,似笑非笑的盯著我,一隻手開始不急不緩的敲擊著椅背,半晌也不吭聲,我的背脊梁開始莫名的發起寒來,難道……

  第二十三章 悟空撞上如來(下)

  據說,貓科動物捕捉到獵物後,並不急於立即吞掉,而是在徹底了斷它之前,愜意的把那只不幸的、半死不活的獵物戲耍捉弄一番。此刻的我,竟萌發出一種陷入貓爪的危機意識,不能再這麼幹耗著了。

  「呃……四爺容稟,『虛火喉痹』需要好好調理休養方能根治,奴婢在此恭祝四爺早日康復,從此福壽綿寧。天也不早了,幾位爺貴人事繁,奴婢就不腆著臉留客了,恭送四爺,恭送十三爺,恭送十四爺。」端正的福下身去,低眉斂目的下達逐客令外帶送瘟神,快快消失吧,拜託。

  嘉彤睜大了眼,十三一口茶險些嗆著,十四則叫道:「爺還沒說要走呢。」

  四阿哥突然低低笑出聲來,終於開了尊口:「望聞問切,董鄂格格用來『診病』,而我卻習慣用來『診人』。今兒有人可是惶惶然的很,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卻始終沒膽正視我的眼睛,現在又如此沉不住氣,可是在心虛?」

  「哪……哪有?奴婢看人向來都是這麼…呃…含蓄的。」

  噗…十四一口茶噴了出來。

  「多少天了,寫出的字為何還是軟趴趴的丟人現眼?」他端起茶杯。

  「奴婢資質愚鈍,書法亦非幾朝幾夕之功,否則,懷素和尚又何須禿筆成塚,王羲之也不必洗墨成池。」發揚死鴨子的特質——嘴硬。

  「很好,那麼六十張臨帖裡的每個字都是你自己寫的羅?回答『是』或者『不是』。」風清雲淡的呷了一口茶

  想答『是』卻心虛,答『不是』又沒膽,只好打起太極拳:「奴婢只知『以佛心看人,人皆是佛;以牛糞之心看人,人皆是牛糞』。四爺要說『不是』,奴婢回答『是』也『不是』;四爺要說『是』,奴婢回答『不是』也『是』,所以是與不是,全由四爺做主,奴婢聽話就是。」反正沒證據,我就賴皮到底。

  「好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六十張,你就濫竽充數了整整三十八張,還有臉交上來糊弄我,董鄂格格可真是出息的很!」他的眸光凜冽似寒冰,他的聲音陰鶩如禿鷲,我頓覺周身每一個毛孔都凝固起來,張了好幾次嘴卻根本發不出聲音,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幾圈,終究也沒敢掉下來,此時的他,真的好可怕!

  「四哥,都是董鄂格格自己寫的,嘉彤可以作證。」八格格挺身而出。

  「是嗎?都是在哪裡寫的?使的什麼筆用的什麼墨?」四阿哥轉向八格格。

  嘉彤哆嗦了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答道:「就在書房裡,用的就是書桌上的筆和墨。」

  四阿哥冷笑:「皇城之中不同的人按制配給不同的筆墨,其中配發給阿哥格格及其伴讀的是『歙縣墨』,這種墨裡摻有麝香、冰片等中藥香料,故清香四溢,烏黑雋雅;配發給後宮嬪妃的是華麗精緻的『休寧墨』;而配發給宮女太監的則是樸實少文的普通『婺源墨』。董鄂的六十幅字裡面,只有二十二張由歙縣墨寫成,卻有三十八張是婺源墨寫成;由歙縣墨寫成的二十二張裡面,落筆較為生澀,常有回筆修飾之處;而那三十八張則純熟圓潤的多,還要我再說說筆嗎?……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兩位格格打算扯謊到幾時?該罰!」

  四阿哥陰騖的目光犀利而嚴苛,輻射出灼人的寒意,我和嘉彤不禁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四哥,兩位格格都還小,就讓她們老老實實認個錯,罰就免了吧。」十三伸出友愛之手。

  「對啊,四哥,瞧她們那可憐兮兮的樣,也不是多大的事,姑且就饒這一回罷。」十四也張口討情。

  「十三弟十四弟,可知皇阿瑪為何為你們取名為胤禎和胤祥?」

  「知道,皇阿瑪依據的是《禮記·中庸》中『國家將興,必有禎祥』這句話。」

  「哦,那一整段說的什麼,你們可背得出?」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故至誠如神。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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