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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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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送走了明月,顯瑒在自己房裡呆了好一會兒,漸到暮色四合,人聲安靜的時候,他從保險箱裡拿了些東西出來,去了彩珠那裡。 彩珠本來在里間臥室,靠在床上看書,聽見外面丫鬟給小王爺請安的聲音,便連忙滅了燈,縮在被子裡裝作睡覺。聽見這個人進了房間,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卻默不作聲,她心裡也漸漸覺得蹊蹺。到底繃不住,坐起來,把燈給扭亮,整理了一下袍子問他:「王爺這是要幹嘛?」 顯瑒道:「今晚上不出去打麻將了?睡得這麼早。」 「累。」彩珠只說了一個字,說完就去摸床幾,找煙,倒了一根兒出來,看看顯瑒,遞給了他,小王爺接過來,彩珠給他點上,自己也夾了一棵。 顯瑒一邊吸煙一邊四處看看:「我怎麼覺得你這裡好像有點冷啊,是不是窗子不嚴實了?還是梁上面漏風?」 「去年才維修過啊。」彩珠道,「我倒是沒覺得冷。嗨,時候到了,眼看過些日子就中秋了,能不冷嘛。」她之前都不留意,聽到顯瑒這般說竟真的覺得冷了,往身上拽了拽被子,低低地抱怨,「是啊,夏天還沒把人給暖和過勁兒來,就又要冷了。冬天難熬,身上好多層袍子不說,縮手縮腳地哪都不願意去。真煩啊。我膝蓋往下都涼,這一下又得到四月份。」 「那就去外地貓個冬天唄。」小王爺道。 「南邊不是打仗嘛。北戴河啊?待膩了……」她沒說完,忽然覺得不對勁兒,扭頭看了看小王爺。 他臉上有一層淡淡的難以捕捉的笑容,一邊說話一邊用夾著煙的手跟她比劃,興趣盎然:「那叫什麼貓冬啊,我跟你講,你從這兒坐火車,先往大連走,在那兒上艘德國船,這船直到香港,中間能停幾站吧,但你都不用下船,就直接去香港,玩個把月,再從那裡坐船去越南。西貢。那才暖和呢。夏天也不是那麼往死裡熱。你去了那裡,膝蓋就不涼了……」 彩珠聽了,低頭笑笑,將手裡的煙掐在煙缸裡面:「什麼意思啊?王爺。這一趟,光去就得倆月吧?你要我在那裡待多久啊?待多久,夠你和明月姑娘清靜的?」 顯瑒向後仰著身體,靠著椅子背上,不緊不慢:「說什麼呢?」 彩珠忽地一下坐直了,直視著他眼睛:「說這姑娘過來一趟,王爺就要趕我走了。」 「……」 「費那麼多口舌幹什麼?進來就說,不行嗎?我等這一天也有日子了。算一算,從我進您府裡來,看到那姑娘,就做好準備了。您這麼多年,忍我忍得也不容易,有什麼話就請直說,要休了我?現在怎麼說,離婚,是不是?您給我文書,我簽字……」 顯瑒看著她,一直也沒插話,一直不停地吸煙,煙霧把他的臉蒙上了。 他在想些什麼呢? 想這個女人這麼沒有禮貌,火氣這麼大,火氣大愛急眼的人大部分是因為兩件事情:一是被寵得無法無天,一句逆耳的話都聽不得;二就是萬事都不順心,什麼都沒辦法。 彩珠她是後一種。 嫁到這裡來,不順她的心;孩子丟了,不順她的心;守著一個心不在焉的人,也不順她的心。偏偏所有這些事,不僅她自己無力改變,連他也沒有辦法。積攢的怨鬱都變成了她心頭的火兒,碰一下就會著起來。 他想到在天津的那天深夜裡,碰見的女人,那位被心裡的火生生的燒成了瘋子。 這樣看彩珠,也算是好樣的,自己堅強,正常過活,又沒有給他更多的麻煩。 他這樣想,就又一次原諒了她無禮的質問,卻也沒有替自己善意而慷慨的出發點解釋,只是慢慢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 他手裡放著一個黃色的牛皮紙文件袋,他掐熄了煙,自己去把她房門關上,回來把文件袋打開,將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車票,船票,若干美金,還有, 「這是李龍宋律師的地址。你到了香港,可以去找他。他本身是越南人。一直為中國的客人工作。我在西貢置了些產業,足夠你好好生活,不會低於現在的情況。長點心眼,律師也不能隨便讓看,每年要查四次賬,剛開始肯定不會看,那也得看,你想著把賬本打開,手下的人就不太敢騙你……」 他越說,她臉色越沉。 他從文件袋子裡又抽出一樣東西,兩折的圖紙,打開來看,竟是一個莊園的地圖。 「這是我在那裡買的橡膠院。裡面有宅子,有湖,也有雇傭好的工人,律師會帶你去的。你有興趣就管一管,沒興趣佃給別人也行。土地不急就最好不賣。那裡人口多,好生財……哎,你這人精不精明還在其次,總比我那幾個妹妹堅強有主意。你先去,她們過些時日也該輾轉到那裡,以後你要多幫襯了……」 他把文件袋拿空,一樣樣文書擺在她被子上,自己又把袋子底朝天向下倒了倒,確信裡面空無一物了,抬頭看著她:「你看,沒有休書。」 彩珠側過臉去。 他道:「今天睡不著就開始收拾一下細軟吧,後兒就走。船票現成的,又是黃道吉日。別耽誤。」 她踢了被子,從床上下來,光著腳在房間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忽然覺得預感不祥,回頭看他,恐懼地說:「王爺,到底是要幹什麼?」 「你不是看明白了嗎?」顯瑒道,「這地方不好呆了。南方還打仗。我幫你,你們找個太平地方去。」 「你呢?你自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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