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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四十八 傷別

  君亦休還未說話,蕭瀟卻似不在意地說道:「這裡以後可不是叫曉月閣了,昨兒姐姐住了進來,已經更了名,從此以後就叫沉香榭。」

  春盈酸溜溜地說道:「嗯,你們是不一樣,進了門,竟然也能自己改名兒!姐姐哪天有空,不如給我那桃枝閣也改改?!」

  君亦休笑道:「我哪有這個本事?這名字是蕭妹妹取的。」

  花紅好看著自己的指甲,媚笑道:「不就是個名字嘛,值得這樣興師動眾?哪天我高興了,管我那兒叫胭脂樓,又有什麼關係?」

  春盈冷笑道:「是沒什麼關係,誰不知道胭脂樓是姐姐的娘家!」

  花紅好哈哈笑道:「春妹妹倒是記得清楚,既然這樣,我明兒就把我那地兒的名兒改了,請你來做客!」

  春盈一張臉突然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氣也沒說出什麼話來。計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這是何苦來呢?何必跟她鬥嘴!有精神養好自己的身子,哪天王爺來了好好伺候才是正事。」

  春盈收了臉色,突然有些苦澀。君亦休心中微沉,進了這王府的女人,每天除了能巴望著得到王爺的寵愛,還能做什麼?她抬頭去看蕭瀟,見她也正在瞧她,不由得笑了笑。

  幾個女人坐了坐,就起身告辭了。她們心裡也清楚,王爺昨夜並未歇在沉香榭,也沒有去竹蘭苑,大多暗中舒了一口氣。她們雖然奇怪,君亦休相貌平平,表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出色之處,為何會進了王府,但見她性子平和,而王爺對這個君亦休,也不是十分上心,就愈發地松了口氣。反倒是那個蕭瀟,軟硬不吃的樣子,更難對付。

  沉香榭的牌子很快就做好了,送到君亦休的院子的時候,管周見君亦休正在休息,也沒有驚動她,只吩咐人將牌匾掛好,便自去了。一連幾日,君亦休除了自家院子裡的幾個人,就沒再過其他的人。鳳九天似乎只進了霽深園一次,歇在蕭瀟的竹蘭苑。自君亦休進了王府,就沒見過鳳九天的面兒,其他的幾個侍妾便更加不把她當一回事了。

  燕兒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小姐進了王府,可是這府裡卻當沒她這號人似的,這可怎麼了得?她幾次試探,君亦休總是笑笑說:「這樣不好嗎?多清靜,少了是非。」

  燕兒歎氣道:「我的好小姐!好歹也是嫁了人,哪有這樣不在意自己的夫君冷落自己的?自打我們進這個門,就沒見過正主兒,哪裡像話?!我聽說那個蕭夫人,可是風風光光嫁進來的,洞房花燭夜,新婦禮數,可是一樣沒缺,再瞧瞧我們……」

  君亦休打斷道:「燕兒!如果我要計較這些,又何必嫁來王府?他肯讓我進府,就等於答應了放過君家,已經是萬幸。」

  燕兒驚道:「是啊,小姐,不知道老爺怎麼樣了?我還是找個人回君家去問問吧。」

  君亦休沉思道:「也好,這麼久了,也該有消息了。」

  主僕二人正在商量,忽然來了傳話,說是君家來了人,在前廳等著見她。君亦休心中一喜,連忙帶燕兒到霽華園偏廳裡。進了門,果然見到君望祖坐在堂內,臉色有幾分憔悴。君亦休心頭一酸,連忙上前拜道:「爹爹!女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君望祖見了女兒,也是熱淚盈眶,泣道:「亦休,是爹沒用,讓你吃苦了。」

  父女二人連忙坐了,這才互相仔細地打量,君亦休不放心道:「爹爹的官司可是了結了?那風家不告我們了嗎?還是賠了錢?」

  君望祖歎道:「有甯西王出面,風家自然是不告了。甯西王給了他們不少的絲錦,原先的宴客之期不用再改,那風家侄少爺自然也就罷手了。亦休……」他欲言又止,心中明白甯西王肯出面,多半與女兒有關,可是……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望著她,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君亦休松了一口氣,道:「既是了結了,那我也安心了。對了,爹爹在獄中無礙吧?」

  君望祖低頭道:「無礙……亦休,你去求甯西王了?」

  君亦休暗了眼光沒說話,君望祖歎道:「這些日子爹在牢裡想了很久,甯西王怎麼會無緣無故來提親?就算我們不肯允婚,他也不必費這些心思來對付我們君家……亦休,你告訴爹,你與他,如何相識?」

  君亦休心中一痛,轉過頭仍然沒有開口。

  君望祖又道:「爹明白了,你所說的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就是他……對不對?」

  君亦休喘了一口氣,望著父親,眼睛微微有些發紅。她強笑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只要爹爹沒事,女兒就是舍了這條命又有什麼關係?」

  君望祖歎道:「好孩子,爹明白你的心。可是他……既然願意娶你,就不算是始亂終棄,你為何不肯?也許做個侍妾是有些委屈你,可是總比……」

  君亦休打斷道:「爹!這件事,女兒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能說是女兒太天真,一廂情願地以為可以得到他全部的真心真意,可是這世上的男人,真正用情專心的人有幾個?你就當女兒死心眼,才會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不過還好,如今總算一切都好了。對了,二娘和圓兒……都還好吧?」

  君望祖想去安撫女兒的頭髮,卻又無力地垂了下來。苦澀地笑了一下,說道:「好。你是聰明的孩子,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圓兒不見了,爹沒用,找不到她。你妹妹自小被我寵壞了,任性慣了,現如今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爹就無所求了。亦休,爹今天來見你,是……來告別的。」

  君亦休一驚,問道:「告別?爹你要去哪裡?」

  君望祖道:「甯西王雖然放過了我,可是卻不許我們再在寧都城做買賣。我們全家,必須要遷出城去。以後……你隻身一人在王府中……」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想到這個女兒身子不好,還要孤苦無依地在這樣一個複雜的環境中生活,自己的夫君,偏偏又是個冷酷無情的王,心頭不禁一陣悲涼。

  君亦休呆住,君家要舉家遷走?!為什麼?若是父親和二娘走了,那大哥和圓兒以後若是回來,怎麼辦?自己再沒有一個親人能在身邊,又怎麼辦?她雖然自小被父親看管得極嚴,二娘對她也不是太盡心,但總是一家人在一起,不管有什麼困難苦痛,總還有至親的人,可以有牽掛有分擔。可是,如今最親的人,居然一個個地離開了她,而她也極可能今生再不能見到……

  想到這兒,君亦休心中沒來由地一慌,忍不住叫道:「爹爹!你們別走,女兒……女兒去求求甯西王!」

  君望祖抹去淚痕,歎道:「沒用,亦休。我問你,你進了府,可見著了王爺?」

  君亦休怔住,是啊,她根本連他的面兒都見不著,怎麼去求他?況且就算她去求他,他又憑什麼賣她這個人情?

  君望祖看著女兒憂愁的臉,突然有些不忍。那日管周去牢裡傳話,他問起女兒的情況,管周就說王爺根本就還沒見過她。如此看來,那個王爺,對女兒的確沒有什麼情意,他要娶她,不過是一時之興罷了。就算進了王府,冷落她也是自然的。可惜如今木已成舟,他也無法,只能祈求上蒼,不要再折磨這個女兒。

  君亦休見父親愁眉深鎖,突然回過神來。她能活多久,現在都還是個未知之數,何苦讓父親操太多的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父親面前跪了,恭恭敬敬地磕了頭,低聲道:「父親原諒女兒不孝,以後不能近身侍奉。您和二娘千萬要保重身體,女兒心裡其實也想得很清楚,這王府裡想來複雜,可是也不見得就沒有一分清靜之地。女兒向來不喜歡爭什麼,只要能安安靜靜地過完剩下來日子,做完師父交待的事,就再無遺憾了。」

  君望祖忍住眼淚,說道:「起來吧,爹知道你懂事。我已經拜託過無花師太,你若有什麼事,也可以去梅花庵找她商量。以後爹不在你身邊,你要多多保重身體。爹只是擔心你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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