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浮世絕香 | 上頁 下頁
四〇


  君亦休雖然已經明白了八分,但聽到無花也這樣說,難免神傷,澀然道:「師父,您別說了。弟子明白了。您只需要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

  無花道:「亦休,你別灰心。聽為師的話,以後須少傷神,放開心事,只要情緒不過於大喜大悲,儘量減少吐血的次數,至少也能活一年的時間。況且……你的病,並非無救……」

  君亦休眼光一亮,問道:「師父的意思是……徒兒的病還是能治好的?」

  無花點頭道:「嗯,只不過這件事有一定的難度,但並非毫無希望。三年前濟真師父曾經捎信來,說他在耀新國遇到了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神醫韓經,二人頗為投契,結為知己。他聽說了你的病,說無相神功縱然剛勇,但對心脈並無好處,但大波羅功就正好相反。這種內功剛中帶柔,綿延勁長,對於治療你的心疾則是上上之選。」

  君亦休驚疑道:「大波羅功?這是什麼內功,弟子從未聽聞。」

  無花道:「這種內功並非我中原所有。相傳乃是千佛寺創始鼻祖羅耶大師所創,自他去世後,百年來隻在江湖上出現過一次,再無人見過。因此,眾人都道此功已經失傳。亦休,這就是為師所說的難度,你的病並非無治,只不過,要找到一個會大波羅功的人,卻是不易。」

  君亦休低下了頭,輕歎一口氣,道:「早已經失傳的神功,如今哪裡得尋?就算是找到這樣一個人,他與我素不相識,也未必肯救。師父,這件事,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無花道:「亦休,為師教過你,但凡沒有定論的事,都不可輕言放棄。既然世上有這種神功,那創造它和學習它的人,必定不會讓這樣的一種奇功莫明地失傳於世。要知道,要創造一種絕世神功,要耗費多少武學奇材的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心血,若真是失了傳,那傳承它的人,可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君亦休道:「徒兒明白,只是想著希望渺茫,難免會……」

  無花道:「亦休,你的心情為師明白。不過,為師更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你的病將來能不能治,你還是應該和從前一樣,心平氣和,安之若素,孝敬父母,關愛妹妹,方才是為人之道。」

  君亦休猛地一震,心中突然開朗。是啊,他是什麼人?她為何還要苦苦執著?她活在這個世上二十年,雖然一直平淡,可也算是真心地愛過一次吧?他與她,原本就毫無可能。既然擁有過了,也許那「擁有」有一點自欺欺人,又何必非要有一個完美的結果?今日不知明日事,她能活到何時,尚未能知,為何還要糾纏在一些得不到的幻境裡?她如今能做的,是不能再讓關心她的人,再為她擔心才對。想到這兒,她頓時笑了笑,說道:「師父所言,真令徒兒茅塞頓開。」

  無花抽出一本書來,道:「亦休,生命不在乎長短,只在乎你做過些什麼。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為師只希望,這本《延華經》的譯本,能出自你之手。以後,它若能世代相傳,便是你君亦休的傳世功績。」

  君亦休接過經書,歎道:「師父放心,師父交給弟子的事,弟子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師父所托。這些日子,弟子糾纏在一些煩惱痛苦裡,反倒把真正應該做的事,拋諸腦後,實在是不智。從今往後,所有前塵舊事,都已成雲煙,終會消散於無形。師父說得對,生命不在乎長短,只在乎……我到底能做什麼?」

  無花松了一口氣,笑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想得透徹,為師真是沒有收錯你這個徒弟。亦休,凡事都不可著急,慢慢來,不要逼迫自己。修心養性,對你總是有好處的。多多愛惜自己的身子,將來如何,不必過於執著。」

  君亦休恭敬道:「是。多謝師父教誨。」

  無花淡淡笑道:「既然這樣,哪天你覺得大好了,就回去看看父母吧。他們很擔心你。經書你帶去,為師相信你定能勝任。」說著拿出一盒藥丸來,擱在桌上,輕聲道:「這浮香丸你拿著。因你犯了病,以後藥量加大,需要每日服食一粒。你若有什麼不適,要及早告訴為師,明白嗎?」

  君亦休點了點頭,只顧看著手中的經書,盤算著要做的事,全然沒有注意到無花的眼光裡無法抹去的那一股憂色,越來越濃。

  三十 難圓

  三天后,天氣轉暖,冰雪開始消融。下雪冷,化雪更冷,無花怕君亦休的身體經不起寒冷的天氣,又見她已經好了許多,便讓君望祖接她回家了。

  寧都城裡已經到處開始張燈結綵,準備迎接新年了。自從墨麒麒出現以後,君望祖一直不敢讓君亦圓出門,加上君亦休又突然犯病,因此君家一直小心翼翼,愁雲滿布。好在半個月來,一直不見逢魔穀的人再次出現,君亦休回家之後,安心靜養,每日只是看經,病情暫時穩定下來。君望祖總算是松了口氣,年關將至,這才開始全心全意地準備過新年。

  君亦休每日安心在宓園裡譯經,飲食起居皆照了無花的吩咐,按時按量。午後時分,天氣稍好時,她便會坐在院子裡,拿著那一本《延華經》細心研究。只是每每讀到難懂之處,總是會想到鳳九天。當初他為了接近她,就是借了延華經之名,在後山梅林之外共閱經書,是二人共度的最初的時光。這本經書,原本是君亦休餘生之寄託,卻不料成了一根時時讓她疼痛的尖刺,紮在心頭,終日難安。

  她心緒難寧,夜裡總是睡得不夠安穩,卻不願過多地聲張,惟恐父親擔心。好在身體雖弱,總算沒有再見血,一顆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可憐那君亦圓,在家裡關了半月,早已經是脾氣大得升了天。在院子裡總是砸東砸西,看什麼都橫豎不對眼,每日在家與徐麗珍找碴鬥氣,把個君望祖氣得無法,又不敢去過多地驚動亦休,只得每日看管得更嚴。

  君亦圓見父親鐵了心,什麼招兒都使了,就是不管用,只得來磨君亦休,想著姐姐能幫著說幾句好話。君亦休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安撫道:「圓兒,這次你就聽爹爹的,別再惹他生氣,好嗎?」

  君亦圓一張嘴撅得老高,叫道:「爹爹就是死腦筋!姐姐你還不明白?!不管了,我已經半個月沒出過門了,夠聽他的話了。再不出門,我會悶死的!好姐姐!你就不能幫幫我啊?如今只有你能幫我了,你不幫我,我只有……死了算了!」

  君亦休還沒來得及說話,燕兒已經嘴快地嚷了起來:「可別!三小姐,這些日子你什麼招兒沒用過?要是這招管用,老爺早就放了你出去了。依奴婢看呀,三小姐你也別磨二小姐了,她身子好不容易好些,你就讓她清靜清靜吧。」

  君亦圓啐道:「死丫頭!這會子就來編派我的不是了!你跟鶯兒一樣,眼裡哪裡有我這個小姐?!」

  燕兒連忙賠笑道:「三小姐快別這麼說,奴婢怎麼擔待得起?我不過是看今天天氣好,三小姐、二小姐心情也不錯,說個樂子逗著玩呢。我們哪敢得罪三小姐?」

  君亦圓叫道:「呸!你這死丫頭在想什麼鬼主意當我不知道啊?你巴不得我在家裡關著不出門,好陪你家小姐唄!算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計較!還不快去泡壺好茶來,不然……仔細你的皮!」

  燕兒笑道:「是。三小姐您別發火,奴婢這就去!」說著她轉身去泡茶去了,君亦圓這才拉著君亦休的手撒嬌道:「好姐姐!你瞧瞧,連你的丫頭都在笑我了,你還不肯幫我?!」

  君亦休無奈道:「圓兒,不是我不肯幫你,只是這件事,我做不了主。總之你相信我,爹爹不讓你出門,自然有他的道理。」

  君亦圓不耐道:「有什麼道理!他就是怕我出去給他惹禍嘛!大不了,我保證不闖禍就是了!上次我不過是拿了個糖人兒回來,他就發那麼大的脾氣,你還說他有道理!」

  君亦休沉思道:「圓兒,你不知那墨麒麟的出處,自然不知道厲害。聽姐姐的,那個東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的。尤其是我們君家的女兒,你明白嗎?」

  君亦圓怔了怔,問道:「為什麼?難道那東西是個什麼妖魔鬼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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