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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本也不過是一句隨意的話,這會子聽起來卻是曖昧不已,錦言的臉再次漲紅了,趁著皇上笑的功夫,掙脫開手臂嗔怒跑開。

  回到自己房間,未等掩上門,皇上便跟了過來,錦言慌忙去關門,只見他用手抵住門說道,「朕只是想跟你好好說會子話,朕這般拋下身份自尊,難道你就沒有一絲動容?」

  房間裡,錦言還是坐在繡架前,皇上坐在桌幾前,面前是太后賞賜的時令水果,皇上拿起一個荔枝又慢慢放下,說道,「只要你做了朕的女人,這些東西應有盡有,哪裡還需要別人賞賜才能吃得到。」

  錦言不忿,反譏道,「皇上此言差矣。即便燕瑾做了皇上的女人,想要什麼東西還不是要皇上賞賜嗎?賞賜的人雖然不同了,可是道理卻是一樣的。哪一天,妃子失寵,還能求來什麼賞賜?」

  皇上眉頭微蹙,有些傷感,「為什麼朕不管說什麼,你都要提出反駁的意見?你是在反駁朕,還是反駁你自己?」

  「燕瑾只是想說明一個道理,別無它意。」錦言拈起繡針,捏在指間許久落不下針。

  皇上起身走近錦言身邊,蹲下身子,錦言挺直了脊背,她有些戒備而抵觸,這是她在宮中的本能,因為她不能出錯,出錯即死。

  第三十六章 夢落風雨

  夢裡花落凋零,醒來已是諸多風雨。

  後宮有夢才能存活,無夢即為亡滅。那些滾落在深井裡的骷髏,是為逐夢而付出的代價,那些埋荒遍野的山嶺中的嗚嚎,是為角逐名利而毀滅的魂魄的哭泣。

  錦言不懼,她心中自有信仰,這份信仰在聞家並未自知,那份在聞家的安逸與自得來到殤未朝的後宮時,早已轉換成強大的自製與籌謀。她從未料想,養尊處優的自己會有另一面,戒備,自律,細緻,還有察言觀色。

  眼前的皇上,獨自在錦言面前,露出了些許悲傷,「後宮有諸多的女子,愛也罷,不愛也罷,朕卻要為平衡朝中勢力而去周旋,朕不得已而為之,你說是不是才是後宮最可憐的人?朕有天下,卻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

  他伸出手臂,抱住錦言的小腿,將頭伏在錦言的腿上,就那麼憂傷而沉靜得閉上眼睛,「朕覺得自己只是個傀儡,是天下人的傀儡,朕擁有他們羡慕的一切,江山,女人,卻沒有真愛,沒有真愛的人是寂寞的。朕才是這個後宮最寂寞的人。」

  錦言想去推開他,看見他微蹙的眉頭略有些不忍,但是還是將話說了出來,「你不愛後宮這些妃嬪,這些妃嬪自然也是得不到真愛的人,你寂寞,她們也是寂寞,你可憐,她們也是可憐之人。」

  錦言說完有些後悔,因為她看見皇上強自壓抑的面容。許久,才聽皇上深深歎口氣,無奈得問道,「什麼時候朕說完一句話,你可以不反駁我,那該多好!」

  錦言正要反駁,看到皇上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欲她的後話,便欲言又止。兩人相望無言,許久,卻是大笑起來。

  這一笑,兩人的關係似是增進了一步,錦言看著皇上,似是不再有初見時的抵觸,只是錦言知道,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露的,所以,她還是隔著一層紗,心裡的紗。

  「朕剛才在母后那邊聽你侃侃而談,料定你已經有了別出心裁的主意。」

  錦言笑道,「那麼你就是來討教我別出心裁的主意了?」

  「討教,也罷,就算是討教。」皇上失笑。

  錦言俏皮說道,「既然你承認是討教,那麼我的主意便需要彩頭來換。」

  皇上喜笑顏開,「難得你有願意要的東西,朕只怕你不開口要,只要開口,朕必應。」

  「我暫時沒有想出來,等到時候說與你聽,你既然應了,就不能反悔。」

  如此商討了一番,皇上與錦言終於約定了彩頭,便是皇上允諾錦言一事,不管那件事是如何,都要答應錦言。

  錦言看皇上應諾的認真,這才娓娓道來,「太后的壽誕不能大肆操辦,只是說不能讓國庫出太多銀兩,並不是說如何簡樸。皇上,你想,太后壽誕,天下臣子誰不爭相送禮以表忠心,那就讓他們送。任其是金銀珠寶還是古玩字畫,值錢的統統送來,讓太后揀出幾件喜歡的,其餘的也不要填充國庫,只需將它們一件件拿出來,誰喜歡便拿錢出來買去,朝中這些人平時貪贓枉法,奸商投機取巧,這會子是讓他們吐出來的時候。」

  皇上微微頷首,心裡如明鏡般亮堂起來,說道,「如此一來,那些人便是出了兩份錢,既送了物,又要花錢買另一件物,甚好,甚好。」

  錦言並未說完,「得來的那些錢,可以去接濟貧苦百姓,做更多的善事,誰會不念太后和皇上的大恩大德?一舉三得,一是造福百姓,二是讓貪官奸商吐出錢財,三是成全皇上的孝心。」

  皇上贊悅錦言,「朕沒有想到,你的別出心裁讓朕大開眼界,朕說與母后聽,想必她也是高興的。你給了朕一個驚喜,真的。」他說的懇切。

  錦言大聲說道,「皇上的主意自然是絕妙的,只不過燕瑾多嘴說出來罷了。」

  皇上微怔,瞬間便明白了錦言的心思,說道,「一定要如此嗎?朕希望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好。」

  錦言別過身子,低垂著頭,說道,「後宮怎可容忍身份低微之人的鋒芒畢露?」

  皇上的臉色也黯然下來,說道,「你說的對,朕雖是皇上,也不能保證心愛的女人毫髮無損得度過一生,朕很沒用,朕不能做到只寵倖一個女人。」

  錦言回轉身子,看著皇上堅定而決絕的說道,「你不要說了,我不需要你的寵倖,你不懂我,你也不懂我想要的。有些事情我解釋不清,可是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皇上離開了,帶著帝王的豪氣與孤寂,那身影偉岸而又悲苦,錦言覺得,即便是自己念一生的大悲咒,也無法救贖他內心的疾苦。

  次日,臨窗而立,看見那抹明黃過去,沒有絲毫為她駐足的意思,錦言心裡苦笑,所謂的繞指柔,也不過是片刻罷了。昨日的他悲傷無助訴說自己的寂寞,今日他豪氣沖天收放自如,誰曾看出昨日他伏在她膝上的那刻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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