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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青天自有通宵路六

  浣衣局在皇宮西南角上,臨著悠悠湖水,卻因著地勢終年潮濕。這裡也是大多宮女太監的居所。

  我去的那個清早,是怡妃宮裡掌事的太監帶去的。那浣衣局的主事姑姑一見到這個張姓太監,立刻堆上了諂媚的笑意,連連招呼著,我看了看四周,一隊宮女一字排開,手上利落得搓洗著大盆的衣裳。我知道,這裡洗的不會是那些得寵主位的華服,只是一些低等妃子甚至宮女的衣裳。

  不由攤開了雙手,那上面早因在民間的日子裡做的家務活摩出顆顆繭子,雖細小,卻也是硬實一塊。微微摩挲著,心卻不悔那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

  「知秋姑姑,這是謝娘,怡妃娘娘特意交待了,要好生的對待。」張太監對著那姑姑指了指我說到。

  「敢問張總管,這謝娘是怡妃娘娘的……」知秋眼睛瞥看著我,略低了聲音問到。

  「是娘娘的家奴之女。」張總管口氣中有著傲慢。那知秋飛快得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面上的面紗久久停留,滿是好奇與疑惑。

  「戴著面紗……這……」她踟躕得說著,張總管看了我一眼,正欲開口,我上前一步眼含謙卑的笑意:「姑姑,早前謝娘住的地方走水,面上被毀了,好在主子憐惜沒有將我送出去,為了不嚇到別人特允謝娘戴上面紗。」

  知秋看了看我,她的眼睛如清淺的池塘,不過畢竟是在這宮裡數十年的老姑姑了,也是深知這後宮的機關的。

  「張總管,你知道,來這裡,是要內務府的命令的。」她做出一臉的為難,可是,在她閃爍著精光的眼神中,我知道,這只是裝出的神情。

  「這可是怡妃娘娘的意思。」張總管也是知道知秋的意思,不過他提高了嗓音說道,那聲音尖細,我差點笑出來,好在有面紗的遮擋,又將目光別開去。不過余光分明看見,張總管說話間將一銀光燦燦的東西塞進了知秋的手中。

  我心中是對怡妃的感激,不過卻想,這知秋……真是汙了這如詩的名。

  「那就交給知秋姑姑了。」張總管說完走到我的面前:「謝娘,怡主子要我再三囑咐你,可要小心做事了。」

  我蔚然一笑:「多謝張公公提醒。謝娘知道了。」

  「張總管還走好。」知秋臉上甜膩的笑容在張總管一個轉身之後消失下去,她轉向我,已是一幅不屑又盛氣淩人的表情:「跟我來吧。」

  之後的一個月中,我都是安靜得呆在浣衣局裡,每日不過是漿洗些宮女們的衣裳,活雖累,可終究是自由許多。和那些其他的浣衣女一樣住在一間大屋中,好在天氣漸暖,倒也不怕寒冷。我總是睡在最邊角的位置,夜半無語時透過簡單的木頭窗棱看著外面繁星點點的夜空,呼吸著清涼的空氣。耳邊除了蟲鳴聲,時不時還會傳來某個宮女打鼾的聲音,心思在這樣的時刻平靜安和,總是回憶起在黃家村的日子。沒有煩惱,沒有爭鬥,沒有擔憂……可是,我知道,我永遠也回不去了。

  在浣衣局裡我收穫最大的,是能在洗衣的同時聽到那些後宮中流傳的種種傳聞。誇大也好,虛構也罷,總還是能從中發現許多真實的。

  知秋人很是嚴格,對手下這些浣衣婢也總是擺出管事的架子,常欺負一些女子。其實,她也只是掌管著浣洗低等妃子宮女衣物的這些浣衣婢,其他負責妃子衣物的另有宮女和姑姑,住在一牆之隔的旁院之中。

  「都給我好好的洗著!」知秋走在一排浣衣婢中大聲嚷著,帶著傲慢的神情,時不時皺眉低下身子查看挑出些毛病。春光漸濃起來,空氣裡隱約有了炎熱的氣息。手雖一直浸泡在冰水之中,可是身上還是因著浣洗了一上午而大汗淋淋。

  「謝娘,你這裡根本沒有用力搓洗,重新洗過。」知秋手上拿著一件我早前洗好掛出的碧羅裙,指著一處污漬對我說道,口氣很是粗暴。

  我伸手接過,只看了一眼,那是塵土沾濕了附在上面的。我洗時很是用心,畢竟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如若不是掉落在地,根本不會是我沒有洗乾淨的原因。心中知道知秋有些針對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樣的情況並非一次兩次了。

  默默得接過沉在面前的大水盆中,知秋冷冷笑著嘲諷得提高聲音說:「我們這裡,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進來的。有些人,不要以為自己和娘娘有關係就怠工起來。」她的聲音一下下擊在我的心上,我只是抱了淡然的一笑,周圍有竊竊的聲音和輕微的笑聲傳來,我裝作沒有聽見,深低了頭使勁搓洗著手上一件煙羅裙。

  知秋見我並不搭理她,她的話對我也毫無影響,在我面前站了片刻,終是走開了。

  我看著她半舊的銀灰的繡鞋遠去,輕淺得笑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青天自有通宵路七

  四周是安靜的搓洗的聲音,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時沒有人說話。盆裡的衣裳多有鮮豔的色彩,浣衣婢們個個神情專注,帶著一絲不苟的皺眉,仔細得洗著。

  「聽說過幾日是麗妃娘娘生辰,皇上要為她慶生,宮女們都要穿明麗的衣裳,才要我們洗的。」我身邊的蓉兒輕聲對我說著:「這些娘娘宮裡的丫頭真好,有這麼漂亮的衣服穿。」她說著看了看自己身上灰白的罩袍,目光落在一盆的衣物上,滿是豔羨的神色。

  蓉兒年紀很輕,不過十三四歲,是從小送進宮中做宮女的。不過因為出身卑微,做不到那些妃子宮殿裡的侍女,就被安排在此了。因著我挨著她睡的緣故她與我算是相熟,年紀雖小性情卻是成熟了。

  「羡慕什麼,這些錦衣華服穿在身上,其實根本不如我們身上這簡單的布衣來得舒服踏實。」我沒有看她只是悄聲得說道。

  「謝娘你穿過這樣的衣裳麼?」蓉兒拉起一件海棠色青花纏枝的襇裙,輕輕得抖動著給我看。那衣服質地中成,繡花還算精緻,卻不生動,是地位較高的宮女穿的。我看著這在浣衣婢眼中已是極美的「華服」淒然一笑:「沒有,我哪有福氣穿如此美麗的衣裙呢。」

  想起我在坤甯宮中那些華里的閃緞衣料,那些集天下刺繡大成的徽娘幾人花數月合織一件的玉羅春衫,還有那綴滿寶石珍珠的大紅常服,上面的金鳳更是人間少有的美妙眩目。更不必說那些皇后的各類朝服了。還有那些或精巧別致,或大氣典雅的首飾,任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稀世珍品的。

  可是那些絲緞輕紗穿在身上,冰涼而光滑,卻沒有安定的感覺,好似輕輕一拽便會剝離自己身體,那般的不定,那般的虛無。還有那熠熠生輝的件件飾物,每一件都那般的沉甸,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倒不如一根木簪挽起三千繁絲來得簡單舒適。

  「可是我還是喜歡這樣的衣裳。」蓉兒在明亮的日光下仔細打量著那衣裙,年輕的臉上有近乎癡迷的表情。我看著前方知秋半轉的身子,以劈手就將她拉起的衣服打落在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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