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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奴婢相信娘娘懷的是個小皇子,這普天下所有的人都是這麼盼望的。」我笑起來:「這丫頭,越說越大了呢。若說是你想我還信。可是別說著普天下,就單說著後宮,又能有幾個是希望我生個皇子呢。」說到此不由哀惋,看了看天光透過雕花窗棱投進的明媚秋光,心中卻是淒淒。

  見我神色暗淡下去,惠菊似是慌亂起來。「娘娘,真的是百姓都期盼呢。皇上已因娘娘有孕頒下赦令,凡非罪大惡極者,均無罪釋放。如此看來,只要娘娘產下皇子,皇上更是會大赦天下的。」惠菊說的激動。我看著她,心裡也是波瀾起伏。

  大赦天下……他是為了這個孩子積德吧。

  手擱在了小腹上,感受那裡面的小小的生命。我溫和一笑,拿起身邊那只藥碗,一仰頭喝了下去。

  是啊,良藥苦口。

  惠菊笑盈盈得接過空碗,又奉上蜂蜜水。我慢慢的飲著去沖散口中的苦澀。惠菊突然就開了口:「娘娘,這肚兜繡得是不是有些大了?」我抬頭,她手裡鵝黃一片,我搖搖頭:「不大,正好的應該。」惠菊不明所以的看著我:「娘娘?」我一笑,伸出手拿過那只肚兜,看著上面溫暖的鵝黃,那朵芙蓉還有最後一瓣未繡。隨手就拿起了針線,微眯了眼,一針下去我慢慢的說道:「這是繡給玲瓏的。」

  惠菊似是愣了一下。我沒有理會她,眼睛專注的看著手上的絲線,輕盈的游走,惠菊遲疑了很久像有話說。我一偏頭:「怎麼了?」

  「娘娘,小公主已經被柳妃娘娘抱回去了。」惠菊慢慢的說著,我點了點頭:「我知道。畢竟是她的孩子。不接回去也說不過去。」心裡卻是冷笑,柳妃此舉,恐也是為了討太后歡心吧。惠菊手輕搓著,神色很是猶豫,嘴輕顫著,口中似還有話,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我心突然有些慌亂。放下手中的東西我看著惠菊,用一種不自主的發顫的聲音說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娘娘,沒什麼事。」惠菊臉色稍有蒼白,卻是強帶了笑對我說到。我一驚,她這樣那就一定是有事了。

  「說。」我直了直身子,目光中帶著壓迫看向惠菊。惠菊不敢看我,眼神四下掃著:「娘娘,真的沒什麼。」

  「不說是麼?」我加重了口氣中的嚴厲,看著惠菊,突然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娘娘,您這是……」惠菊慌忙的走上前:「娘娘,您身子不好,是不能下床的啊。」

  我的一雙腿已下了床來,惠菊輕按著我的肩,我坐在床邊,身上只著了單衣,微有些冷。我緊緊的盯著她:「你即不說,那本宮只有自己去弄明白了。」

  「娘娘,」惠菊「撲通」跪在我面前:「娘娘,是奴婢錯了。可是,皇上有令,是不讓告訴您的。」我心一緊,難道玲瓏出了什麼事不成。「你即不慎表露了,就告訴本宮吧。」我淡淡的說道,目光落在了惠菊頭上一枚景泰藍的簪花上:「你起來吧,說。」

  第一百章覽盡經年恩仇事二

  風夾雜著碎沙石一下下敲打在窗棱上,發出細小的撞擊聲,之前明媚的天此時卻灰暗起來,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我已經坐在了床邊一張紅木扶手椅上,身上蓋著一張羊絨的薄毯,雖薄卻輕暖無比。惠菊站在我的面前,深深的垂著頭,手不自主的絞著,欲說不說的樣子讓我心裡的擔憂愈加強烈起來。身子也感到了輕微的不適,下腹有絲絲縷縷的疼痛,我卻沒有顧及,只是一心想知道玲瓏出了什麼事。

  「娘娘,」在一縷焚香的輕煙飄過惠菊的臉後,她終於鎮定了神色,抬頭看我說道:「娘娘,小公主前些日子染了風寒,高熱不止,柳妃娘娘卻沒有及時的喚來太醫,後來被發現了,卻是難以治癒了。」

  我心中一顫,手抓緊了身上的毯子,上面細絲繡成的扶桑圖案糾結在一起。風寒,高熱。柳妃怎會不及時發現。她的女兒,在她的宮殿裡,那成群的太監宮女哪去了,專門照看玲瓏的丫頭嬤嬤又哪去了?我心中憤慨激動:「那柳妃給的什麼解釋?」我看向惠菊,惠菊咬了咬唇說道:「柳妃娘娘說她那日去明鏡堂為娘娘您祈福,她的身體不好,昭陽宮裡的侍從都跟去了,所以照看玲瓏的人一時疏忽,小公主就染了風寒。」

  我不由泛上冷笑,那笑笑得我的內心都冰涼徹骨起來。為我祈福,這樣的理由……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頭卻湧起了無限的恨。玲瓏,雖不是我的孩子,可是她自出生就在我身邊,我從未介意過她是柳妃的女兒,我只知道她的乖巧可人,至今還能感受將她抱在懷中的那份從心底裡升出的暖意。我的坤甯宮都尚有留她之處,卻在她自己親生母親那裡,沒了安頓的地方。

  我閉著眼,昭陽宮裡那天一定很冷,玲瓏被放在小小的搖籃裡,身邊應該是沒有照看的宮女,風略過,她應該是哭得很響,那張小臉也該是通紅而滾燙。可是,卻沒有人理會她。柳妃,在所謂的明鏡堂裡為我祈福,是真的祈福麼?我的心一陣陣縮緊,每一下都伴著疼痛。

  「如今呢?」我都聽出了自己聲音在發抖,那是強烈壓抑後的顫抖。我知道,只要我的手鬆開了,那麼我的情緒,就會像外面那狂風大作的天一樣,不可收拾。

  玲瓏,柳妃……

  「如今小公主被送去益進館,有太醫在那裡專門的侍侯。」惠菊輕聲答到。我搖了搖頭:「那益進館怎是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待的地方。有誰在那裡照應?」我稍平和了下問到。「是柳妃娘娘身邊的緋然。」惠菊很小聲的說著,我一震,猛得看向她:「為何不是芷蘭?她不是一直照應著玲瓏麼?」惠菊沒有回答,只是抿了嘴站著。我靜下來,是啊,這樣的事,她也是不知道的吧。畢竟從我上蓬島以後,她也是寸步不離的。能知道這樣的事已經不易了。

  我擺擺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說完靠在了寬大的靠背上,惠菊上前為我蓋好那張毯子,有帶著擔心看了看我,我沖她一笑:「去吧。」說完閉上了眼睛。

  突然睜開,惠菊剛走到門邊。我叫住她,之前一直忽略的問題此時突然想道:「惠菊,你剛稱柳如絮為柳妃娘娘,是怎麼回事?」惠菊的身形一頓,慢慢的回過身:「娘娘,柳妃她……」我看著她的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殿閣裡看不真切。「皇上前些日子已經複了柳妃的位了。所以如今她又成了柳妃娘娘了。」我愣了許久,終還是給了自己一個笑容:「我知道了,去吧。」惠菊站在門邊卻不走,遲疑了許久才說道:「娘娘,奴婢聽到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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