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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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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著父親的陵墓跪地叩拜,沈羲遙也執香上前拜了三拜,他的身後是文武百官,一個個恭身下去,哭聲響成一片。父親最後的榮耀,在此達到了頂峰。可是,也是最後的榮耀而已了。 法事一直持續了三天,每日裡我都安靜的待在明鏡堂裡頌經念佛。明鏡堂雖大,可是建在皇宮御花園邊上,四周是茂密的松木和槐樹環繞,從櫸木雕花的窗戶看去,滿眼是一年皆綠的樹林和藍藍的一角天空,殿堂裡終年焚著檀香,到處都是渾厚深沉的味道。 我安靜的誦讀著《大悲咒》,身邊放著微黃的經卷。這是專門從翰林司皇家珍籍庫中取出,是歷代傳下的真跡,很是珍貴。燭光晃動中,那微黃的書頁散著歷史的滄桑,我的心在看到它們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平靜下來。 沈羲遙派了大批的侍衛在明鏡堂周圍守著。但是卻是我看不見的地方。我想,他是想給我一個寧靜的氛圍來忘記喪父之痛。可是,即使我從那悲痛中恢復過來,心中最深的傷該怎麼辦呢。 我靜靜的跪在明鏡堂裡誦念著手上的經書。偶爾抬頭就看見明鏡堂裡渾金蓮花水草紋的天花,那紋飾漫鋪開去,整個殿堂顯得高遠。我的面前是一尊純金觀音像。我常常久久凝望觀音那溫柔慈悲的面龐,那看盡世間悲歡離愁的眼睛裡是無量的光芒,充滿禪機。心是那麼的靜,平靜得我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所有。 一連幾天我沒有見任何人。雖然我知道有很多次沈羲遙就站在明鏡堂的門外。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凝在我的身上,可是,我的心卻會在那個時候激烈的跳動,我的仇恨又會蔓延上來,失了一直以來的平靜。我想,我還是忘不了那一切。 七日後的清晨,頭一天夜裡我抄著《阿彌陀經》時受了點涼,一早醒來時渾身無力。可是依舊還是跪在了那菩薩像的面前,撥動著手上的黃玉念珠,一時間有點恍惚和眩暈。 「吱呀」一聲門被推了開,我慢慢的回頭,漫天的陽光傾灑進來。我不由閉上了眼。搭在灑線繡綠地彩整枝菊花經書面上的手緊了緊又鬆開。睜開眼,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我努力的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目光深邃。我的心平靜地跳動著,我朝他微微一笑:「皇上,您怎麼來了。」 頭很疼,我渾身酸痛,那樣抬頭看他是十分費力的。沈羲遙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滿眼的憐惜。「已經七日了,該回去了。」他的口氣溫柔,我在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心裡已經沒有一絲的波瀾。我搖搖頭:「皇上,臣妾想在此為父親誦經理佛一個月的。」我的聲音很輕,許是那早晨的風因著敞開的門吹進來的緣故,突然我就猛烈的咳嗽起來。 沈羲遙的臉色一變,慌忙輕拍我的後背。我身子很明顯的震了一下,漫金的地面上反出他的身影,卻是模糊的。我只能看到自己的臉,在長長的垂到地面的髮絲中間的空隙的倒影中,那雙憔悴的眼睛裡,依舊是仇恨。 第八十四章悠悠此恨情無極二 「皇上。」我止住了咳嗽借著他手上的力量站起身來,膝蓋因著長時間的跪地酸痛不已。我一個趔趄就跌倒在他的懷裡。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麼猛烈,就如同我的一樣。我看著面前那尊菩薩像輕輕的笑了。 「怎麼穿的這麼少?」沈羲遙扶正了我,仔細的打量著,不住的輕輕搖著頭。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只是一件素白細宮紗無花無繡的孝衣,長長的頭髮因著剛才散落了下來,那根用來盤住髮髻的木簪已經掉在了地上。是有點冷,我突然感覺到,然後就是漫無邊際的一層層越來越重的寒冷。我有些害怕的抬頭看著沈羲遙,眼睛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的暗影自己都可以感覺到。沈羲遙深吸了口氣,扶著我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是啊,臣妾也覺得有些冷了呢。」我微低下頭輕輕的說到。目光卻落在了明鏡堂正殿通向內室的拐角處。那裡,一件狐毛長披風露出雪白的一角。我小小的上前一步靠在沈羲遙的懷裡,仿佛喃喃自語的說道:「羲遙,你的這裡好暖。」然後一陣心悸襲來,我覺得天地都旋轉起來,自己就向後倒去。 睜開眼,是熟悉的紅色。那是坤甯宮東暖閣。我看著自己身上大紅撒金百子千孫被,還有頭頂五福萬壽的緯帳。坤甯宮裡燃著安神的玉瑞端合香,我平靜的躺著,眼神空洞。即使我一直逃避著回到這裡,回到這個讓我時刻都無法忘記自己是誰的宮殿,可是我還是無可避免的回來了。嘴角浮上一抹淺笑。遲早都要回來的,不是麼。 起身就看到惠菊和芷蘭坐在一邊。惠菊趴在桌子上打著盹,芷蘭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眼前的一隻玉碗。我身上不是很難受了,可是卻依舊覺得很冷,拉過被子裹住自己,輕輕的喚道:「芷蘭。」聲音一出我自己嚇了一跳,自己的聲音是那麼的微弱沙啞,仿佛久缺甘霖的乾枯的大地般。 芷蘭迅速的站起身,惠菊也醒了來快步的走到我的身邊。「娘娘,您醒了。」惠菊看著裹緊了被子的我:「娘娘怎麼了?」我沒有看她,只是很小聲的說道:「怎麼這麼冷。」我看著惠菊和芷蘭身上初秋的宮衣問道:「你們不冷麼?」說話間自己竟打起顫來。芷蘭的臉色一變,惠菊也突然不說話了。我不解的抬頭看著她們,餘光落到了之外的地方,突然明白過來。 坤甯宮東暖閣裡擺著四個錯金麒麟火爐,此時裡面燃著雪炭,有細微的輕煙許許,整個坤甯宮裡應是很熱的,可是,我卻覺得那麼的冷,冷得我即使用盡了全力抓緊了被子也無濟於事。 「娘娘,奴婢去請太醫……」芷蘭正了正神色對我說道,惠菊為我拉好被子,又喚來小福子和小祿子將那火爐抬得離床近些的位置。我綣坐著,頭有點沉。我知道,這是因為昨夜裡我並未蓋被著涼所致。再加上今晨只穿了單衣在空曠冰冷的明鏡堂正殿裡,自然這風寒是愈加嚴重了。只是,如果我不這樣做,他今夜,怕是不會留在我的身邊了吧。只是,我自己並沒有想到這風寒竟來得如此嚴重。 隔著漫金撒花的繡簾,太醫院中最好的張太醫眉頭緊皺,惠菊和芷蘭站在一旁,沈羲遙因著西南的緊急軍情在禦書房中。其實我囑咐了芷蘭先不要去告訴他,因此此時他應是不知道的。更何況我想,西南的軍情,那麼羲赫一定也在禦書房裡。我不想讓他擔心,更不想他跟著前來。因為今夜,我要獨自一人與沈羲遙在一起。 我看著簾外的張太醫,他的眉頭忽緊忽松,我的心突然揪了起來,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之前幾天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此時完全湧上心頭,所以當我看到張太醫眉頭舒展正要開口說話時,自己搶先對著外面的惠菊和芷蘭說道:「本宮還是覺得冷,惠菊,你帶著小福子和小祿子再去尋個火爐來。」看著惠菊走下去的身影,我又笑著對芷蘭說:「芷蘭姑姑,本宮想喝些蜂蜜水,你去準備些。」芷蘭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可是還是出了去。 我看著那門被關上才對張太醫說道:「張太醫,是什麼,你先對本宮講吧。」 第八十五章 悠悠此恨情無極三 張太醫捋了捋鬍子看著我,他已經上了年紀,是太醫院裡最年長的御醫,早在先帝年輕時就進了太醫院,很受賞識。他的眼睛裡有行醫之人應有的善良和細緻,還有上了年紀的人有的那種祥和。我不由想到父親,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娘娘為何支走所有的人呢?」張太醫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笑著問到。我低了頭,心裡是起伏和緊張的,但是表面上卻平靜的說道:「本宮是怕自己的病……」我輕咳了兩聲接著說道:「是怕自己的病嚴重,她們去通報皇上,如今皇上正在忙國事,是不益打擾的。」我說完抬起了頭,雖然隔著紗簾,但是我相信張太醫一定能感覺到我的目光,那是堅定和無可抗拒的。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張太醫,請你告訴本宮。」張太醫沉思了半晌,我看出了他內心的猶豫和爭鬥,好久他才終於開口道:「娘娘,您感的風寒很是嚴重,一定要好生的治療才可好的徹底。還有,」他停了一下,那眉頭顰了下說道:「娘娘,您已經有一個半月的身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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