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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低低地喚一聲,他耐不住疼痛一般,將秦韻擁到懷中,抱得極緊,就如白日裡秦韻抱住他一般。

  秦韻茫然地霎了兩下眼,微側過頭,看到了這男子剛直俊朗的側臉,眉宇之間,少了淡然沉靜,多了痛楚無奈,山一樣凝結的眉峰,很輕易地便壓到了少女的心頭。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去撫那凝結著的眉峰。

  楊定側頭看向懷抱中的少女,而她也正仰臉去看他的神情,動作之間,兩人的唇若有若無地從對方肌膚上擦過,都是周身輕微地悸動。

  「阿定……」

  秦韻又笑,帶了幾分調皮的怯意,她將唇試探著碰了碰楊定的唇。

  楊定呻吟一聲,閉上眼,攬住秦韻的頭,深深吻入。

  不願放手的深情,越來越癡迷的纏綿,秦韻萬萬阻擋不了自己的心動神馳,手足越來越無力,慢慢軟倒在楊定的懷中。

  夏蟲啾啾,與遠遠近近風過林木的沙沙聲和作一道,似在秦韻面前編成了一場夢,直到楊定終於放開她,她還是如同呆在夢中,許久回不過神來,只是將雙手環住楊定的腰,再也不捨得放開。

  「阿定,我喜歡你。」

  她的聲音難得那麼低若蚊蚋,甚至讓她自己都懷疑,楊定到底能不能聽到她的話語。

  楊定垂著眸,細細地端祥著賴在懷中的少女,月光下的臉龐越發地蒼白沉寂,漸漸漫上一層綿緲的悲哀。

  他拍了拍秦韻的頭,輕輕一笑:「你很像碧落。」

  秦韻已經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她慢慢放開了楊定的腰,咕噥道:「碧落……是誰啊?」

  「碧落,我喜歡的女人。」

  「哦……是你的妻子?」

  「沒有……她選了別的男人。」

  楊定回答的聲音非常平靜,平靜到木然,聽不出半點感情。慢慢地,他臥下身,闔上黯淡灰沉的黑眸,竟似又睡去了。

  「為什麼啊?」

  秦韻望著眼前這個僅相處一日夜,便讓她脫口說出喜歡的優秀男子,不平地為他抱屈。

  楊定沒有回答。

  這少女真是奇怪,他說他喜歡別的女人,她還為他委屈?

  隔了片刻,秦韻又說話了,這會子,終於聽出了幾分鬱悶:「我哪裡像她?」

  楊定又許久不曾說話。

  秦韻以為他已經睡著時,只聽他低低道:「笑起來像。一對酒渦,簡直一模一樣。可惜你到底不是她,她很少笑,更少像你這般笑。」

  秦韻一向知道自己笑起來挺好看的。不過,什麼叫像她這樣笑?她笑起來很特別麼?

  而更讓她難過的是,她發現楊定說話時,喉間仿若氤氳著濃濃的水氣,讓她聽著眼底睛也只想往外浮泛熱熱的水氣。

  「哦,她的眼神兒一定不好。」

  秦韻斷定著,依然掛著清透的笑容,握住楊定的手臂。

  縱然相處不久,對秦韻已是兩度於生死間徘徊,而楊定無疑是她的救星,福星,甚至是她的神。

  在她十多年的生命歷程中,無論容貌氣質才學,再無一個可以抵得上他半分。所以,她會為他的親吻而驚喜,也會為他的親吻而有勇氣告訴他,她喜歡他。

  女人喜歡這麼優秀的男子,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喜歡他不需要理由,不喜歡他才該說出個子丑寅卯的道理來。

  那個碧落不選擇他,才是不可思議。

  「她的眼神本就有問題。找個農夫都比跟著慕容沖讓人放心!」

  楊定憤懣地回答一句,才覺出自己的情緒太過強烈。

  他到底還是不放心,他到底還是放不下。

  感覺身後少女執著握緊他的手,楊定因睡意和病痛而昏沉的情緒漸漸清醒過來。

  他側轉過身,用手指勾畫逗弄過秦韻的唇角,俊朗而虛浮的笑意像霧靄般籠在蒼白的面頰上,微眯著眼道:「剛才對不住了,睡得迷迷糊糊,把你當作她,失禮了。」

  秦韻血液時猶在奔騰著那場生平第一次激吻所帶來的震憾和悸動,聞言立時紅了臉。

  她一向不會隱藏心事,正尋思著找話來表明心跡時,但覺楊定手指很是無禮地再次從她的唇邊滑過,笑容由蒼白感傷的虛浮轉作了紈絝子弟淺薄好色的輕浮,挑著眉道:「不過我也幫過你不少,親你一親,也不算虧了你,就算是你給我的一點小小報答吧!」

  目光在秦韻因天熱半敞的膩白脖頸處一轉,他「嗤」地一笑,沒事人般繼續闔眼睡去。

  而秦韻卻愕然頓在當場良久,連眼眶都漸漸地紅了,紅菱般的唇角緊緊抿著,總算壓抑著沒流露出委屈或失望來。

  第二日起程時,楊定的精神已好了許多,待秦韻也如前日一般懶懶散散,仿若晚上根本不曾發生過任何事,那些親呢和告白,都只是秦韻一個人的幻覺。

  可憐秦韻再不曾經歷過這些,心底只是說不出的彆扭,連扶抱著楊定的手臂也是時松時緊,掌心的汗水潤透了楊定的單衣,一直沁到楊定的肌膚上。

  楊定何等玲瓏人物,焉能不知她的心事?只是自己為情所苦,再不想將這個不解事的小丫頭扯進來,一路隻作未覺,連話也不太和她說。

  §情永韻如歌——探芳信 誰人風雨替花愁

  到中途再歇下時,秦韻終於耐不住,忽然抬起眼,向楊定說道:「我要到蔡家塢投奔的朋友,叫溫融,是我們鎮裡一位致仕武將的兒子,很有能耐。他說過會娶我,這兩年離家在外,幾次捎信回來,也問著我。我想,他會對我很好。」

  楊定聞言,心中倒是一松,揚手拍了拍她的頭,笑了一笑,悠閒地繼續把玩著幾片樹葉,想找出一片能讓自己吹出優美哨音的新鮮葉子。

  秦韻卻更鬱悶了,沖著楊定嘟嘴叫道:「你為什麼老拍我的頭?」

  楊定饒有興趣地望著她:「怎麼,不能拍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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