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法老的寵妃·終結篇 | 上頁 下頁
七〇


  駿馬吃了疼,嘶鳴一聲,載著艾薇就向北邊沖去。艾薇一慌,連忙拉住韁繩,卻拉不住瘋狂前行的馬。她回過頭,冬身影隱在夜色裡,仿佛即將消逝。

  心底一急,她不由喊道:「冬,你存在的意義並不僅僅為了報恩或者復仇。你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她強忍著哽咽,最後說道,「你一定要活著,我們一定要再見——」

  尾音被吹起的風吞噬了,大片的烏雲遮擋了明亮的月色,冬已經在夜風中隱去了他的身影。皮膚上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嘴唇上似乎還留著那乾澀而純潔的吻。

  冬在身後了,底比斯在身後了,拉美西斯……在身後了。

  與這個古老年代的聯繫,似乎被她親手地、一點點地切斷了。

  這樣,找齊了秘寶之鑰回到未來的時候,她就不會再傷心了吧。

  她擦擦眼角,再不回頭。

  按著地圖,艾薇每天睡六個小時,其餘的十八個小時都在馬上,縱越埃及、橫穿西奈半島、突入敘利亞,在她的身體幾乎快被顛散架的時候,她終於跑出了敘利亞,一腳踩進了亞述。那一刻,尚未發現亞述與西亞的其他國家有什麼不同,然而,又驅馬繼續向東走了那麼一兩天,艾薇感覺到了氣氛微妙的變化。

  在拉美西斯二世時的亞述王國正處於中亞述時期。那個時候的亞述,既沒有蝸居於底格裡斯河一角的早亞述那樣狹小,也不似巴尼拔時期的亞述帝國那樣強大,能夠將埃及、巴比倫、敘利亞、烏拉爾圖等一概納入版圖。中亞述時期的該民族,正以其強大的武力慢慢崛起於兩河流域。從蝸居在幼發拉底河的一角,逐步地向幼發拉底河延展,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鋪開自己的領土。

  由胡裡人與閃米特人融合而成的亞述人,素來以窮兵黷武、極盡兇殘而惡名遠揚。只是在那個年代,由於赫梯和埃及的強大的勢力,亞述尚處於蟄伏待起的狀態,這顆星辰雖然漸漸變得明亮,卻遠不及那兩枚太陽同等耀眼,其觸角,也始終不敢向西探去。

  感到亞述的特別之處是從沿途一個小城鎮時所偶遇的事情。越過幼發拉底河,進入亞述的內境,艾薇在一個小鎮好奇地停下了匆匆的腳步。

  或者是說,有些半被迫地停下了。

  她本來只是想進鎮儲備些水和糧食,打算一口氣沖到首都亞述城,再從那邊著手搜集和風之鑰相關的任何信息。但是驅馬進了那個鎮子,卻發覺所有的店都關了門,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她有些奇怪,就又往鎮子裡面走了走。終於來到一處空場,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大家擁擠在一起,把空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在鼎沸人聲的間隙裡偶爾的鐵器切割物品的鈍鈍聲音。越是看不到,就越是好奇了起來,她將馬拴到一旁的樹幹上,戴上披風的帽子,一頭紮進了亞述人堆裡。亞述人時興穿長袍,蓄長須,留長髮。天氣很熱,人群擁擠,各人身上奇怪的味道真是令人不敢恭維,艾薇忍著呼吸,一邊往裡擠一邊在心裡暗罵自己真是多此一舉。

  她左鑽右鑽,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空位,她一下子跑過去,直起腰,剛要大聲地呼吸口新鮮空氣,卻因為看到眼前震撼的場景,而差點沒一聲尖叫出來。

  只因眼前的畫面太過血腥。

  淡黃色的土地上染滿了猙獰的黑色鮮血。士兵戴著嵌有豔紅須穗的頭盔,穿著薄薄的鎧甲,再用金黃色的帶子在胸前扣成交叉十字。而此時,金黃色早就被噴濺出來的血染成了凝重的黑紅色。士兵手持鋒利的鐵劍,慢慢地割掉跪在地面上的戰俘的鼻子、耳朵。戰俘的雙眼早已被弄瞎,本應是雙臂的地方只剩下兩個空蕩蕩的大洞,汩汩地流著鮮血。

  一個、兩個、三個……一排戰俘,地上是被扔得亂七八糟的鼻子、耳朵、手臂……

  一陣想嘔的衝動湧上來,艾薇不由偏過頭去,餘光掃到坐在另一側的樹蔭下,衛兵的守護中,衣著光鮮的亞述貴族好整以暇地微笑著,目光淡漠地看著中央空地的戰俘生不如死地被折磨。那一刻,他們金色的涼鞋、綠色的羽扇、紅色的外披和藍色的上好亞麻長衣讓艾薇覺得一下子噁心了起來。

  她猛地轉身,想要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卻突然眼前一片驟黑。怕是這幾天行程太緊湊,她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雖然膝蓋有些疼痛,但是萬幸她並沒有失去意識。她不懂亞述的語言,但亦很清楚這群亞述士兵絕非善類。她只有儘快站起來,逃走。

  但是,眼前卻依然是一片黑暗。就好像低血糖的時候,突然一下子站起來便會有的反應。她焦躁地等著自己能夠再次看到周圍的樣子。耳邊傳來了不明所以的說話聲,隨即好像雪花點一樣的白光在視野的中央出現,然後宛若退潮一般,四周的黑暗層疊地退散,直到眼前出現滿身怪味的亞述大鬍子。

  她幾乎一口氣要真的昏倒了。

  腦海裡突然想起自己唯一熟識的亞述人——那薩爾。現在看來,那薩爾的驕傲是完全有道理的。他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她匆匆地鞠了一躬,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就往人堆外面擁擠。身後似乎有人叫著她,她頭也不敢回,將帽子拉得更低些,加快腳步竟然就跑了起來。

  可是沒跑出去幾步,她就被人驟然從後面拉住了披風。這樣一扯,她不由一個趔趄,幾乎要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她連忙退了一下,可帽子已經被猝不及防地拉下來了。她不由有些惱怒地回頭,卻看到剛才的大鬍子手裡拿著一個小袋子,氣喘吁吁地和她繼續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艾薇一愣,才發現那個小袋子就是自己系在腰間裝著水火之鑰的袋子,身上立刻刷地滲出冷汗。

  萬一這個要是丟了,她就完了。敢情這個大鬍子是為了把小袋子送還給她。她真是錯怪了一個好人。她連忙點點頭,壓抑著自己不用埃及語道謝地將小袋子接了過來。

  大鬍子擺擺手,又嘟囔了幾句,看看艾薇的面孔,一轉身就又擠回了人群裡。

  艾薇握緊小袋子,就去取馬。可是,就在要上馬的時候,突然,手中有種奇異的不協調感。她暫停了上馬的步伐,解開袋子。

  那一刻,不啻萬雷轟頂。

  那小袋子裡,哪裡還有什麼秘寶之鑰,不過是兩塊沾滿泥土的卵石。

  手一松,袋子啪嚓一下子掉在地面上。艾薇發瘋了似的回頭,可眼前全是同樣大鬍子、長衫、長髮的亞述人,她到哪裡去尋找剛才那個人!其實,剛才因為緊張,她甚至連他的樣貌都記不太清楚了。

  頭皮一陣發麻,周身的血管仿佛一根一根都脹開了,然後又慢慢地縮緊,一跳一跳地刺激著她的神經。周圍的聲音好像一下子都退去了,幾日來的不安、悲傷、委屈一下子壓上心頭。她強迫著自己不要尖叫出來,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出現觸目驚心的血痕。

  亞述,陌生而好戰的國度,她一個人,現在應該怎麼辦?

  驟然,誰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在亞述國有事的話隨時找我,全部給你搞定。」

  那是在底比斯最後一次見那薩爾時,他說過的話。況且,他們還有過秘寶之鑰的合作協定。如果真的能找到他,說不定,真的可以幫忙。心底燃起微小的希望,艾薇握緊韁繩,正要一躍上馬,但又緊接著她想起一件事情,轉瞬就立刻又低落了下去。

  首都在底格裡斯河畔啊,笨蛋艾薇,她現在所在的村子不過是穿過幼發拉底河行進兩天的路程,應該還在兩河流域的中間偏西側的地帶。等到她到了亞述城無論如何也是數日之後的事情了,屆時剛才那個拿走她石頭的人早不知去了哪裡。何況那薩爾只是說要離開埃及,說不定現在根本不在亞述!

  想到這裡,眼圈不爭氣地紅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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