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法老的寵妃Ⅱ | 上頁 下頁
四一


  她只能祈禱他在錯誤動手前的一秒鐘,認出被他牢牢制住的人是那個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棋子、工具……不管什麼都好,總之,不要錯殺了她!

  或許是她在內心的哀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的眼神突然凝滯在她的臉上,緊接著,他有幾分難以置信地移開了她脖子上的重劍,伸手抓住她的頭髮。艾薇的頭被拉了起來,但不出幾秒,她濕乎乎的假髮沒有預警地被扯掉——讓她的頭又重重地落回了船板上。

  與此同時,她的心臟傳來陣陣猛烈的劇痛讓她幾乎一下子背過氣去。艾薇睜開眼睛,看向眼前拿著自己黑色的假髮一語不發的拉美西斯。她可以想到他現在是多麼的惱怒,自己又一次不聽話還打扮成這個樣子跑出來,甚至被誤認為是間諜……一個君主體制的王權獨有者,可以這樣三番五次地允許她對他的權威的蔑視與挑戰嗎?非常悲壯地閉上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偷偷地睜開,小小聲地說:「對不起。」

  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猛地一黑,他已經用柔軟的布巾——原本是用來擦拭獵鴨時可能濺上的水珠的寬大軟巾——包住她的頭部,輕輕地揉拭著她臉上和頭髮上的水珠。雖然依舊是略帶粗暴的,但是她能感覺到他的小心。然而因為胸口的疼痛,身體依舊很冷,在盛夏的陽光下,她不住地顫抖著。

  「孟圖斯,」拉美西斯的手停下了,只聽他淡淡地說,「到那邊去維持秩序,再把冬帶過來。」

  「是。」年輕而熟悉的聲音,是紅發的將軍在回答。小船輕輕抖了一下,感覺有人離開了草船。接著,又有人在艾薇身邊坐下,有些蠻橫地將她拉了起來,用布巾將她包裹得更加嚴實。身體開始覺得有些溫暖,卻不是因為水珠漸漸幹了的原因。

  或許是那雙手臂吧……確實很溫暖,就像有一股暖流漸漸流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包括那顆疼痛不已的心臟。然後,慢慢地,她感覺疼痛消失了,奇跡般地,身體也漸漸熱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看向抱著她的他。

  他雙手環著她坐在小船裡,沒有表情地看著不遠處的騷亂,「等你好點兒了,我們就回宮殿。」

  「噢……」艾薇情緒有些低落,若不是這具身體,她剛才可是風光無限,瀟灑地客串了一把少年摩西呢。但緊接著得意的想法就消失無蹤,她又小聲地對拉美西斯說:「不要生氣好嗎?我只是很好奇……」

  他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的歉意,而是另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你還記得小的時候嗎?」

  「嗯?」她一愣。這是她回到這個年代來,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起什麼話題吧。她豎起耳朵,專注地看向他。

  他繼續說了下去:「小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去獵鴨。父王、母后、伊笛王妃、王兄、王姐、大臣,當然,還有你。」

  他從來不曾給她講過關於他的事情,還有自己這個身體的事情。她專注地看著他,他的面孔依舊淡漠,但是話鋒卻並非如往常般犀利,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哥哥,慢慢地給妹妹講著往事。

  他的手臂彎成一個非常舒適的弧度,靠在裡面非常溫暖。能以這樣的姿勢與他交談一些平淡的話題真是太幸福了,艾薇又將自己的身體縮了縮,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頭靠在他的懷裡。

  「你總是喜歡躲在伊笛王妃的身後,很少與我們一起玩耍。」他似乎並不抗拒艾薇的動作,只是逕自慢慢地說著,「父王一向很寵你,希望你在獵鴨的慶典上也可以玩得開心,便安排你上了我和王兄的小船,讓我們帶著你玩、照顧你。那時候你不過七八歲,在船上嚇得直發抖,一動都不敢動。」

  他垂下頭來,看著倚靠在自己懷裡的艾薇,「我們想你是很怕水的,你還記得嗎?」

  怕水?這個身體真是沒用啊!什麼都怕,怕水、怕光、怕劇烈運動,還怕拉美西斯,緹茜的女兒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活得可真是窩囊。

  艾薇在心裡暗暗鄙視了這位小公主一番,又強打起笑容看向拉美西斯,「然後,怎麼樣了呢?」

  「然後……」他稍稍停頓,「然後,我們惡作劇將你推到了水裡。當時,父王嚇了一大跳,親自跳到水裡去將你撈了上來。」

  緹茜果然很受寵,她的女兒竟然可以讓塞提一世這位偉大的法老親自下水營救!

  「你被撈上來的時候,面孔慘白、嘴唇青紫……就像剛才看到的你那樣。」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拂過艾薇蒼白的臉,然後停留在她沒有半分血色的嘴唇上,最後又慢慢移開,「一定很痛苦吧?」

  他的表情很柔和。

  「我一直想知道,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呢?恨我們嗎?怨我們嗎?」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仿佛不想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琥珀色的雙眸好像要將她看穿,讓她腦海一片混亂,無法進行任何思考。

  如果她能夠思考,她一定會問自己,為什麼他會提起這些問題?

  為什麼他會關心自己如此厭惡的妹妹對非常久遠的某件事情的想法?為什麼他會願意如此溫柔地對待他在數日前還想殺死的女人……

  但是,那一刻,他如此專注地看著她,他的眼睛令她迷茫。

  心中只是本能地在產生疑問:這樣的眼神,關切的眼神,是在看她嗎?還是僅僅看著這個和他共享同一份過去的皮囊呢……難道這個時空竟可以這樣紛雜擁擠,以至於她想要的他心中的半分棲身之地都不太可能?

  一陣難過,她竟完全不加考慮地回答了他,就這樣敷衍似的對他說:「不管難過與否,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抬起眼來,淺灰色的眼睛毫不避諱地與他四目相接,「妹妹怎麼會怨恨哥哥呢?」

  他一愣,整張臉在那一瞬閃過了數個微小的變化。艾薇看得很清楚,那雙透明的眸子裡閃過的各種情緒,在她能夠一一將其解讀之前,他早已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在那千分之一秒之後,她感到他原本平穩地擁著自己的雙臂在微微顫抖。

  他雖然仍舊是平靜地坐著,他的神情雖然仍舊淡漠,但是有一種從心底而出的東西似乎在隱隱地衝撞著他看似冷靜的外表,就像平靜的大地下隱隱埋藏著的炙熱熔岩。他不去看她,只是望著遠方,但是一種由內向外無法抑制地撼動他冷漠外殼的情緒,在猛烈地躍動著。

  他儘量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將艾薇抱得更緊了一點,腦海中飛快地盤算著,久久沒有說話。

  「陛下。」

  身後整齊的聲音,來自于孟圖斯和冬。二人恭敬地彎腰,得到拉美西斯的允許後,才輕盈地躍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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