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訾槿緊緊地閉上眼,手攥得死死的。如果能回到年少懵懂,我定會好好待你,再不會那般對你。可惜……如今晚了,一切都晚了。君凜,你為何要變成這副讓我不忍心的模樣……

  君凜漆黑如夜的鳳眸顧盼流連,像是看著所有人,又像是誰也沒有看。他微微側過頭,黑髮齊齊垂落額前,「兒時,槿兒曾評價君凜的琴技撕心裂肺。不知現在君凜的琴技是否還如以前那般……撕心裂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詢問眾人。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訾槿緩緩地睜開雙眸,定定地看著君凜,柔柔一笑,笑意直至眼底,「三國交界處有一城鎮,名曰山中鎮。山中鎮四季分明,鎮外一百里處有一寶山,名曰神仙山。此山溫差甚大,可以讓人在一天之內體驗一次四季之旅,稱得上『一山有四季,十裡不同天』。有時只有一山之隔而已,卻是春花與秋果並存,嫩芽與枯葉齊在……不知訾槿是否能請尊貴的太子殿下明日到山中一遊?」

  君凜眼底閃爍著無盡的光芒,對著訾槿粲然一笑,如雪中盛開的罌粟。他緩緩地開口道:「好……」

  訾槿回給君凜一個溫軟的笑臉,眼淚止不住地越流越凶,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大,「豬頭太子……」

  君凜輕撥著琴弦,抬眸回道:「死啞巴……」只是那雙通紅的眼睛和眸中的淚光出賣了他的情緒。

  天還未亮,訾槿已打理好一切。她著一身火紅色的戎裝,少女的身材更顯玲瓏。腳上穿的是獨孤郗徽讓人連夜趕制的馬皮靴,手裡還揣著一個紅色的小包袱。

  此時驛站門外停著一支三十多人的隊伍,每人一騎,人人手持火把,將驛站門口的道路照得透亮。錦禦、樓爍二人在前方開路,獨孤郗徽、司寇郇樂、君凜在隊伍的最中間,緊跟其後的是一輛包裹嚴實、做工精緻的簡便馬車。

  訾槿看著那馬車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誰家的嬌客這般矜貴,遊玩還坐馬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卻無人答話。

  君凜指著身旁的白馬對訾槿笑笑,「槿兒,這匹母馬很溫順,你騎上看看。」

  訾槿看向君凜,柔柔一笑,快步走了過去,將包袱放在馬背袋中,翻身上馬,「好乖順的馬!」

  君凜滿臉的笑意,「你那點兒馬術,若馬兒不乖順,你騎得了?」

  訾槿瞪大雙眸,恨恨地看了君凜一眼,「當初若不是太子殿下特別優待,將宮中極品的馬兒賜給我學習馬術,我今日怎會有如此身手?」

  君凜側目凝視著訾槿,失笑地搖搖頭,「你記得倒是清楚。」

  「天都快亮了,還去不去?」安樂王冷冷一笑,沉聲問道。

  獨孤郗徽嘴角含笑,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訾槿,對樓爍輕輕抬手,大隊人馬往前行進。

  冬日的夜總是很漫長,雖已是寅時,但天還是漆黑一片。馬蹄敲打著青石板,發出嗒嗒聲,更顯得街道空寂。

  一路無阻,不出半個時辰,眾人便已出了山中鎮城門。

  天已濛濛亮,才出了城外。入眼便見山高峰奇,雪峰連天。眾人不禁策馬停步,心曠神怡地望著遠方。

  訾槿趁大家都在觀景時悄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今日的隊伍人人一騎,唯獨這輛精緻的馬車十分顯眼。來都來了,卻扭捏地躲在轎子裡,是他見不得人呢,還是他見不得自己?既然是見不得自己,何必苦哈哈地跟著大隊人馬去遊玩呢?

  訾槿自嘲地一笑,側目看向身旁的君凜,「路途漫長,玩點兒刺激的吧?」

  君凜滿眸的喜悅,「捨命陪君子。」

  訾槿瞟了君凜一眼,「太子殿下說錯了兩點——第一,我可不想讓殿下捨命;第二,我不是君子,只是個徹徹底底的女子,跟我這個小女子賽馬,太子殿下敢不敢?」

  君凜的俊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有何不敢?」

  「既然玉家小姐有此雅興,本王且陪著太子與小姐玩鬧一番。」安樂王側目看向訾槿,眼底是遮不住的寒意。

  「不必勞煩王爺,這是我與殿下之間的私人恩怨。」訾槿冷冷地回了一句,策馬出了隊伍,回頭喊道,「殿下還不快來。」

  君凜回頭對著安樂王靦腆地一笑,「槿兒自小便不知禮數,還望王爺不要在意。」

  原本臉色鐵青的安樂王暫態黑了臉,「你是她什麼人……本王與她……」話還沒說完,君凜大笑了一聲,策馬追了出去。

  「撲哧——」獨孤郗徽終於笑出聲來,而後擺正了臉色說道,「你現在還試圖接近她,不覺得已經晚了?早知今日,當初為何不對她好點兒?」

  安樂王凝視著獨孤郗徽,久久不語,他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你現在試圖疏遠她,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嗎?」

  獨孤郗徽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難道王爺不贊同我所想嗎?你可要想清楚,不是誰都有機會重新選擇。王爺和國君也該知道,二者必選其一。王爺和國君會選擇哪一個,我真是無比期待。」

  姻緣湖位於神仙山的小盆地裡,此盆地因受山中氣候的影響,故而四季如春。站在姻緣湖旁仰望遠處,山與山遙相呼應。山上有四季不同天,珍禽異獸經常出沒。山泉淙淙,桂花松子落滿地。山脈兩側怪石林立,若禽若獸似行臥,欲飛欲跑神姿異。高崖上的瀑布飛流直下,落入姻緣湖中。

  兩人將披風墊在身下,訾槿微喘著與君凜背靠背,「猜猜這湖叫什麼名字?」

  君凜為了讓她靠得舒服些,將脊背挺得很直。他緊閉雙眸,嘴角上揚,「猜不出,槿兒說說。」

  「這是姻緣湖。相傳這湖是月老掉落凡間的銅鏡,若是心意相通的男女在湖邊平安地住上一宿,便會結下宿世的姻緣。」訾槿的目光鎖住遠處的瀑布,似是無意地說道。

  「槿兒信嗎?」君凜的聲音異常低沉。

  訾槿垂首道:「信。本來不信,可是後來知道緣起緣滅,前世今生,真的都是命中註定的。從那時,我便開始相信一些鬼神邪說。」

  君凜的眸光一點點地黯淡下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以後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他們……」

  「靠你?」訾槿失笑出聲,「你這人脾氣壞,粗魯又殘暴,小氣又記仇,當初你差點兒沒把我玩死。」

  「那也不能怪我……」

  「不能怪你?我當初就打了你的手背一小下,你暗中報復了我多少回啊!老太傅見我就吹鬍子瞪眼,你可是居功至偉。」

  「那你還咬了我呢,手上的牙印到現在還有呢!」君凜略顯委屈地伸出手。

  「我咬你那是你活該!我當初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不知道被誰打成了包子臉。不知是誰害我遲到,害得我的青蔥小手被老太傅敲成了饅頭。」訾槿憤然看了君凜一眼,惱怒地說道。

  「呃……如花似玉……青蔥小手……哈哈……你當初那模樣也叫如花似玉……哈哈哈……哎喲,你掐我幹嗎!」

  訾槿惡狠狠地掐住君凜腰間的嫩肉,「當初就不該救你這豬頭,淹死也是活該!」

  君凜一點點地斂去臉上的玩鬧之色,緩緩地轉過頭來,凝視著訾槿的側臉,「我不會忘了……我不會忘了我的命是你救的。那時我本想對你好,可是……我卻不會。我不知道該怎樣對你好,不知道該怎麼表示我的在乎,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注意到我。所以我才會對你凶,對你冷嘲熱諷。從離州回來後,我知道那事不該怪你。我一直都對你不好,你不信我也是應該的,所以……」

  「還記得韻染嗎?」訾槿垂下眼眸,打斷了君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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