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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訾槿點了點頭,繼續手中的活兒。許是受到了少年的驚嚇,她加快了速度,也粗魯了不少,心中煩躁得只想趕快打發少年離開。

  少年明明感到了訾槿的不耐煩,只是將頭垂得更低,哪怕訾槿碰到了他的傷口,他也只是輕輕地抖動一下,不敢出聲,更便不敢反抗。

  「公子……你回來了嗎?」門外傳來曉雙的聲音。

  「啊!噢……回……回來了,有事嗎?」訾槿粗魯地將少年推到床裡面,將那些換下來的衣服塞到床下,拉好床帳。

  「公子,你在幹嗎?」曉雙推門而入,卻看見訾槿慌忙地拉著床帳。

  「啊……噢,我想睡覺了,有事嗎?」訾槿連忙坐到床上。

  「公子不是說要沐浴嗎?」

  「沐浴?哦,我突然感到累了,想……想先睡覺。」訾槿說完忙打了個哈欠,飛快地躥進帳中,一不小心壓到了那少年受傷的手。

  「唔……」訾槿慌忙捂住少年呻吟的嘴,威脅地瞪大了雙眼。

  「那公子休息吧,曉雙把這些收拾起來。」帳外傳來曉雙忙碌急促的腳步聲。

  訾槿小心地挪開身子,捧起那只被壓在身下的手。手上的傷口再次裂開,滲出血來,訾槿心下一陣自責。

  少年看出了她的自責,斂下眼眸,咬著下唇,手微微顫抖著,溫潤的眸子中滿是委屈,好像將穿衣時受的委屈一同表達出來了。

  訾槿看著垂著頭的少年,卻不敢出聲安慰。他手上的血越流越多。訾槿鬼使神差地把這只手放在唇邊,一點點地舔去上面的血。少年抬起眼眸,怔怔地看向訾槿,如玉的臉頰微微泛紅,墨玉般的眸子中慢慢地聚集了水霧,一片波光。

  帳外,腳步聲停了下來,接著傳來一聲輕輕的關門聲,讓訾槿猛然回神,驚覺自己的不妥,連忙停了下來。她尷尬地看向少年。黑暗中,少年的眼睛蒙,輕輕地扭過頭來,靠到訾槿的肩上,緩緩地合上了眼簾。

  「呃……那個……」訾槿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她有些茫然地放開少年的手,自己的手卻被少年輕輕地握住。

  「不吵,想睡……」少年的聲音迷蒙,如夢中的呢喃。

  「哦……」訾槿呆呆地應著,心中一片混亂。

  少年均勻的呼吸聲如同催眠,讓訾槿也緩緩地合上了眼簾,心中也早已不復清明。她明明記得哪裡不對,但又忘記了有什麼不對。這種安心的感覺似是很久之前就有過的,卻又好像從未體驗過的。心中的各種矛盾與身體的安逸交織著,讓訾槿在疲憊中睡去。

  第三十一章 前塵往昔一場夢(十一)

  耀辰526年延載十年秋末延載女帝十三歲

  耀辰526年延載十年秋末宰相長子司寇郇翔十八歲

  皇宮內到處都是火紅色的綢緞,跳動著吉利和喜慶。遠處傳來歡快的宮樂,人聲鼎沸,整個皇宮滿載著喜慶。今夜延載女帝大婚,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司寇郇翔身著火紅色的袍子,金鳳纏身,金玉鳳冠的兩旁垂下華美的紅色流蘇,一身金銀玉帛,盤絲鎖扣,讓他燁然若神人。滿室的紅帳紅綢將神態祥和的他圍起來,恍若一幅絕美的畫卷。

  夜已深沉,紅帳絲綢裝點的鳳儀宮卻靜得厲害,及閘外的喧鬧格格不入。司寇郇翔看向高升的明月,靜坐在床沿,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原來,在哪裡都是一樣。

  延載女帝緩步走到鳳儀殿外,停住了腳步。她雖也是一身紅色金龍袍,紅錦鑲龍冠,可從她身上卻看不出半分喜色,臉上滿是不甘與屈辱。

  這鳳儀宮昨日還是她與獨孤郗徽的寢宮,從今以後卻要隨了司寇的姓氏,叫她怎能甘心?

  天下,是我納藍家的天下!誰,也休想染指半分!

  延載女帝伸手推開鳳儀宮的門,歪著頭,踏入紅帳絲綢裝點的寢宮。琉璃屏風在亮如白晝的燭光下折射出七彩斑斕的光,映照在漢白玉壁上,呈現出點點光暈。龍鳳紅燭燒得噝噝作響。

  坐在紅帳紅綢中的司寇郇翔快速地垂下眼簾,等待著她的走近。

  延載女帝歪著頭,鳳眸中透露出天真。她凝視著眼前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兒,那接近透明的膚色似水晶一般,順滑如絲綢般的長髮一直流瀉到腳踝,濃密的長長的睫毛將那雙奪人心魄的眼眸遮蓋住。他的姿態慵懶且端莊,清純中帶著妖嬈,火紅色的喜袍輕柔地披在他身上,襯托出他勾魂奪魄的魅力。

  延載女帝心中暗暗冷笑,昔日桀寵妹喜而亡夏,紂戀妲己而商滅,幽王為得褒姒一笑而喪命。如今司寇家為了奪我納藍南族天下,可是費盡了心血,連司寇郇翔如此極品都送進宮中。

  司寇郇翔似是不經意地抬起頭,眸中帶有君臣的疏離,「陛下,在沉思何事?」

  延載女帝呆呆地笑了一下,局促地站在原地,「哥哥……哥哥真如天人一般好看。」話語之中帶有少女的嬌憨與羞澀。

  「謝陛下誇獎。」司寇郇翔微微垂眸,謹慎無比地回道。

  女帝歪著腦袋,小心地上前,猶豫了一下,怯怯地伸出手去,拉起司寇郇翔的手,「哥哥為何對我如此冷落,難道是槿兒不如哥哥好看嗎?」口氣中略帶少女的嬌態與失落。

  司寇郇翔想抽回手,又恐驚了聖駕,唯有任女帝拉著,「陛下多慮了,君臣之禮不可廢……」

  「哥哥說得不對,今日我們既已成親,便是夫妻,何來君臣?」延載女帝垂著眼眸,默默地握著司寇郇翔的手,「嬤嬤說『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舉案齊眉,四梳兒孫滿地』,哥哥不懂嗎?」延載女帝的聲音稚嫩純真又飽含失落。

  司寇郇翔美目流轉,默默凝視著眼前才十三歲的女童,明明是個天真的稚子,為何父親要將她形容得如此心機沉重?

  大殿內靜得出奇,延載女帝見司寇郇翔一直不語,慌忙鬆開了他的手,快速退後了兩步,「哥哥……哥哥是和他們一樣……不喜歡槿兒嗎?」她迅速地垂下頭,掩飾著微紅的眼眸,聲音中滿是恐慌。

  司寇郇翔似是有點兒失落地收回自己的手,對著延載女帝溫柔地一笑,「陛下如此可人,臣下又怎會不喜歡呢?」

  延載女帝緩緩地抬起頭來,嘴角慢慢地勾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她毫不猶豫地上前拉扯住司寇郇翔的胳膊,輕輕地搖晃著,「哥哥為何要同大家一樣叫槿兒陛下?哥哥今日既已與槿兒成親,以後就是槿兒的後。槿兒今後只對哥哥一個人好,哥哥叫槿兒的名字,好不好?好些年都沒有人叫槿兒的名字了,槿兒好想聽哥哥叫槿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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