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45)_張瑞

四五

　　訾槿不再多說，只是用詢問的目光望著訾吟風。御林軍的火把將宣隆帝的寢宮照得有如白晝。

　　訾吟風終是張了張嘴，最後卻無力地合上了，面色更加蒼白。

　　西樂暗中拽了拽訾槿的衣襟，示意她快點兒撤退，眸中已有焦急之色。

　　「主子，你……你莫要如此對待將軍。」魚落雙眼含淚，眉宇緊鎖。

　　訾槿抬起頭望著魚落，緩緩說道：「魚落，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魚落抬頭與訾槿對視，「主子對魚落情同手足。」

　　訾槿看著魚落的美目，良久，沉吟道：「你可曾真心對待過我呢？你是訾吟風的心腹，忠於他，你沒錯，但你與二皇子又是什麼關係呢？你屢次對我說二皇子的種種好，又是在圖謀何事？三皇子對你傾心，你卻與二皇子關係曖昧，你到底有幾顆心？這些年來，你真的拿我當主子了嗎？」

　　「魚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子……」

　　訾槿低聲道：「魚落，晚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晚了。」

　　「槿，休要再胡說，若你現在回來，父皇定會留你性命的。」君赤曾經純真的眸子充滿了擔憂。

　　訾槿輕輕地笑了笑，溫柔地說道：「三殿下，你有何資格對我說教？當年你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無論丞相的勢力還是上將軍的勢力都與你無關。但你有顆七竅玲瓏心，在御花園家宴那日，你便看出訾吟風對我的不同，於是孤注一擲地把籌碼押到我的身上。你確實有演戲的天分，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偷聽到你與琳妃的談話，可能至今都不知道當年那個純真娃娃的晶瑩淚水只是為了依傍權勢和榮登大寶之位。我把你當親弟弟般對待，你卻從始至終將我對你的感情利用得很徹底。你確實得到了訾吟風的支持，得到了如今的地位，但你又滿足了嗎？你知道我即將出宮，於是想盡辦法讓我將魚落許配於你。你知道依照我的性格，就算出了宮，也不會讓魚落與你一同受苦。」

　　「我……」君赤的臉色煞白，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槿兒……我知道你對宮中的生活深惡痛絕，等過了此事我便帶你走，天涯海角，無論是哪裡，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了。我什麼都依你，什麼都依你，我再不會離開你了，我再不會丟下你了……你還信我嗎？信我嗎？」訾吟風的臉色蒼白，驚慌無比。

　　訾槿緩緩地看向訾吟風，輕聲地問道：「訾吟風，我……我真的……真的是訾槿嗎？」

　　訾吟風看著訾槿清澈的目光，微喘著笑道：「你便是我的槿兒。」

　　訾槿眼中閃過一絲沉痛，「你錯了，訾槿死了，四年前便已經死了！這些你知道嗎？」

　　訾吟風眼中閃過慌亂，「不是……不是！你便是我的槿兒。我守著那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十多年了，當我絕望了要放棄的時候，你卻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但你卻……卻沒了記憶。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不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好……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訾吟風的話仿若響雷般使訾槿驚呆了。沒有靈魂的軀體，是說訾槿本體嗎？自己跟著訾槿的時候，她確實從未流露出屬於人類的表情。訾槿靈魂出竅的時候，明明就是個天真的小孩子，怎會沒了靈魂？但是自己一進入這具軀體便能看懂這個世界的文字，對周圍總有熟悉的感覺，這又是為何？

　　訾吟風見訾槿露出萬分不信的表情，急忙說道：「槿兒，納藍南族是神之遺族，若是能得到隱世之魂便能生還，我一直讓你佩戴聚魂玉與剛木簪，是怕你魂飛魄散……」

　　「納藍南族？納藍風音？！」訾槿突然想起那一聲聲悲慟萬分的呼喚，自己是跟隨著那呼喚聲來到這個世上的。遙遠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呼喚著風音的名字——風音……風音……風音……納藍風音……似是思念，似是悲慟，似是期待。那聲音如玉石碰撞般清冷——是他，白髮男子！

　　訾槿將腦中的聲音甩掉，淩厲地瞪著訾吟風，「你當我三歲孩童嗎？你對我如此示好，如此欺騙，又是所為何事？你們個個貌似純潔良善，卻不知你們心中早已千回百轉，休想讓我再相信你們任何人！」

　　君凜看著訾槿冷笑道：「倒是看不出來，原來你把什麼都藏在心裡，以前倒是本宮小看你了。」

　　眾人此時並未察覺，宣隆帝望著訾槿的目光早已呆滯。

　　訾槿的腦中十分混亂，若如訾吟風所說，自己真的屬於這裡嗎？她來自21世紀，名字叫納藍風音，她是怎麼死的？為何會記不起來？自己已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飄蕩多久了？為何前世的記憶如此模糊？難道自己真的是訾槿本魂嗎？不對，不對，她只是這個世上的過客。她雖然占了訾槿的身體，卻為了訾氏一族委屈自己過著地獄般的宮中生涯，此時也不再虧欠訾槿了。

　　西樂的臉色有點兒蒼白，她狠狠地拉住了訾槿的手，「我們快走！」

　　訾槿緩緩地抬起頭，微微一笑：是該告別了。

　　「站住！你還差給本宮一個交代，豈能如此簡單地放過你？」君凜眼看訾槿將毫無留戀地隨西樂一同離去，聲音更加冰冷。

　　訾槿轉過頭來瞟了君凜一眼，「以前的種種都是你我在這深宮中的樂趣罷了，我走了你豈不是更省心？」多年的恩怨索性在今日一起解決吧，此生再不願見到你們任何人。

　　君凜的鳳眸微眯，「你可知你不曾虧欠他們，卻獨獨欠了本宮？」

　　訾槿瞪大雙眼反問道：「我欠了你什麼？」

　　「你偷走了本宮的心！你讓本宮對你日夜思念。本宮為你不思寢食，你卻沒心沒肺，把自己的感情都用在那些對你別有用心的人身上，無視本宮對你的心。本宮大婚之前對你思念入骨，你卻與他人笑侃天涯江湖，你可知本宮的感受？只要你的一個眼神，本宮就會被你拉出那冰冷的墳墓，你卻……你卻伸出手將本宮推進墳墓中。你可知本宮當時對你有多痛恨？你到底將本宮置於何地？」

　　訾槿徹底傻住！貌似豬頭太子一直對她恨得咬牙切齒吧。四年來，若訾槿稍微高興點兒，豬頭太子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她痛苦，找藉口揍她更是常有之事。但是日日追著要殺你的人，有一天突然轉過身來，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來句「我愛你」，她能不傻嗎？不光她傻了，所有人都傻在原地。

　　西樂眯著雙眼，嘴角勾起妖嬈的笑容，「你們不是水火不容嗎？」

　　訾槿並未看到西樂不妥的神情，「那個……那個……我……我是男的啊！」

　　君凜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羞澀，「你還想欺瞞本宮到何時？早在本宮落水那日就知道你非並男兒身。」

　　話畢，一直呆愣在原地的君赤猛地一震，抬眸看向訾槿，眼中閃過種種情緒。

　　西樂嘴角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她如水蛇般纏在訾槿身上，哀怨地說道：「枉本宮對你一往情深，你卻一直拿男子的身份欺騙我，叫本宮情何以堪啊……」

　　訾槿惱怒地回道：「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玩鬧！」

　　西樂訕訕地笑了笑，眼中的戲謔更深，「你女扮男裝倒是令誰也看不出啊！本宮就說嘛，想我魅力無邊、美貌無比、賢良淑德，你怎會對我不動心啊。」西樂邊說邊朝訾槿耳邊吹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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