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六四


  兩人已經站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究竟跟湘君公主說什麼呢?

  寧歌輕輕一提裳裾,眸光冰冷:「時辰不早,侯爺請回吧。」

  蕭頂添的臉上微有急色:「公主不想知道那蒙面侍從的去向了嗎?」

  寧歌幽然一歎:「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庸人自擾罷了。」

  「那蒙面侍從並無犯事而離開宮廷,」蕭頂添頓覺惶然,心念急轉,溫然一笑,「倘若公主助臣一臂之力,公主自然會見到他。」

  「哦?」寧歌驚異地轉眸望他,「他在洛陽?」

  「只要公主助臣離開洛陽,公主一定可以見到他!」蕭頂添堅定而語。

  「侯爺無需多說,我再也不想知道真相了。」寧歌語聲懶懶,冷淡的眸光掃過他期盼的臉面。

  拂一拂衣袂,步履緩緩,青裾曳地,似鋪展開一圈青綠葉子。

  眼見她即將離去,蕭頂添更是著急,不得已脫口而出:「臣已查明,他在洛陽。」

  不出所料,寧歌頓足,渺黑中,青影淡如煙雨:「是嗎?可惜,與我無關,侯爺還是早些離去吧。」

  自從北疆回京,寧歌靜心療養,這還是首次與蕭頂添相見。短短時日,他仍顯俊雅,卻黯然銷骨,風度皎儀,然形神孤鬱,再也不是建康皇城玄武門前那個立于初夏陽光下萬民俯仰的南蕭帝王,再也不是當初所見的風儀皎皎……

  回京後,她聽聞,江南舊臣接連暴斃,不是飲酒過量醉死府中,就是突然中毒身亡,或者自縊而死。凡此種種,數十官員,只剩寥寥數人。

  她曉得,這一切,或許都是母后的密令。

  蕭頂添站至她的斜後方,緩緩下跪,咬牙悲道:「臣明白,自先帝駕崩,臣能夠安然活到今日,是公主在太后面前力保,臣感激萬分。江南舊臣多已身赴黃泉,下一個,也許就是臣。臣不想死……臣怕死,臣斗膽懇請公主助臣逃離洛陽,公主大恩,臣,必報。」

  如今雖幽禁洛陽,到底曾是一朝天子,向她下跪,已然耗竭他所有的傲氣與骨氣,只怕他的處境已是絕境——母后的手段絕對是心狠手辣。

  饒是如此,她亦不能與母后交鋒,即便是暗地使計。

  寧歌明眸微睞,「嗤」的一聲冷笑:「侯爺不是怕死,是要為江南蕭氏留下一脈香火。」

  驚汗冷下,蕭頂添悲沉道:「臣愧對列祖列宗……亡國之君,再無臉面苟且,理應趕赴黃泉,然,輸了家國,臣萬萬不能再輸了蕭氏一脈。

  寧歌徐徐轉身,眸光漸深:「侯爺還是起身吧。」

  蕭頂添抬首仰望她,仿似仰望天女聖主:「懇請公主成全。」

  寧歌懶懶垂眸:「你以為逃得了洛陽,逃得了母后的追兵嗎?」

  蕭頂添一雙銳眸半垂,斂盡閃爍精光:「公主無需擔心,臣自有良策,公主只需稍稍配合,臣便可悄然離開洛陽,而太后亦不會曉得臣已脫身。」

  甯歌心中通明,此事怕已謀劃多時,倘若自己答應助他,他就永遠消失於洛陽——他將會往哪裡去?建康?抑或世外隱地?他甘心嗎?他僅僅是要延續蕭氏一脈嗎?他不是喜好龍陽麼,怎麼也想著延續香火?如果母后知曉,是否對自己很失望很痛心?

  她扶起他,一絲譏笑浮上她的面頰:「侯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我,便是這股東風,是麼?」

  各房已經掌燈,廊上燈籠撒下橘紅光亮,此處槐楊枝葉密密匝匝,篩下稀疏光影,仍是暗黑一片。

  蕭頂添望見她容光漠然,心知難以惑她承應此事,便躬身謹言:「公主莫要多想,只要公主答應,臣定當泉湧相報。」

  寧歌慵然一笑:「當年那位蒙面侍從究竟是誰、身在何處,我已不想知道,侯爺還能許我什麼?」

  蕭頂添灰衫衣袂一抖,心中一肅:「公主請說,臣竭盡所能。」

  甯歌淡淡溫笑:「侯爺覺得我會缺少什麼?」

  蕭頂添臉色凝重,目光微垂:「公主自然什麼都不缺。」

  寧歌輕輕抿唇,語聲緩緩:「是啊,我什麼都不缺,如此,我幫不了侯爺了。」

  青袖拂擺,她邁步離開,卻有一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迫她停住;須臾,脖頸處悚然一涼,便有雪亮刀鋒橫立威脅,森森噬人。

  掌心汗濕,寧歌渾身僵立:「你想要怎樣?」

  蕭頂添將心一橫,硬聲道:「冒犯公主,並非臣所願,望公主配合。」

  此時,流水別苑裡四下無人,他押著她匆忙回到房中,立時,兩個灰衣男子走上來,反綁她的雙手。又有一名黑衣男子上前,捏住她的面頰,迫她張嘴,將一顆丹藥塞進她嘴中,強迫她咽下去,不知是何藥丸。

  寧歌沒有半分掙扎,任憑他們擺佈,只冰冷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黑衣男子以布團塞住她的嘴巴:「委屈公主,這顆丹藥含有劇毒,倘若四個時辰之後沒有服下解藥,公主便會血脈逆行而死。」

  寧歌眸光漠然,不懼也不慌,瞪視著他們。

  蕭頂添膽敢如此,定然橫心豁出去,而這些三個蒙面男子,不是他的舊臣又是誰?

  綾子早已被他們擊昏,歪倒在地上。

  黑衣男子面目英武,當是一名戰將:「陛下,事不宜遲,該走了。」

  蕭頂添頷首,堅毅目光拂在寧歌臉上:「請公主跟我們走一趟,只要我們順利離開洛陽,自會放了公主。」

  寧歌不置可否,眉目間宛若不是被人挾持,鎮定異常。

  黑衣男子驚異于湘君公主的氣度,厲目相向:「公主千萬不要耍滑頭,否則,你這個侍女就要因你送命。」

  話音未落,他在她眼前轉動著一柄寒光耀目的匕首。

  那鋒棱白光,極為刺眼。驀然,肩頭一痛,黑暗侵襲,寧歌軟軟昏倒……

  當下,黑衣男子撐住她,蕭頂添拿下布團,給她披上一襲黑色披風,攏上風帽,將她攬在身側,隨著三人出了廂房,往偏門隱秘而行。

  湘君公主于寒拾寺齋戒,五百侍衛護駕,流水別苑正門重兵駐守,偏門侍衛減了一半,半個時辰巡視一次。而蕭頂添等人早已買通偏門侍衛首領,因此得以順利離開別苑,往寺門趕去。

  五人皆是暗黑服色,步履從容,一路行來,所遇僧侶亦無懷疑。

  寧歌軟軟靠在蕭頂添肩上,風帽半掩,只露半張雪白的臉,濃重夜色之下,看不清是男是女。

  黑衣男子低聲道:「出了寺門,上了馬車,就趕往城東,臣已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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