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一九


  寧澤吼叫道:「快,傳太醫。」

  徐佳的雙唇由白轉紫,眼中精光漸漸虛弱,右手緊緊抓著蕭頂添的衣袂,「不是陛下……小的無用,未能及時防範……」

  蕭頂添撫著他的臉頰,手指微顫,淒痛道:「你不會有事的,徐佳,你要堅持住……」

  徐佳祈求地看向寧歌,聲音微弱:「公主……公主……」甯歌見此,在他身旁蹲下來,靜候他艱難地說出下面一番話,「小的懇請公主護……侯爺周全……小的無以為報,只願公主『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蕭頂添雙眼淚光閃爍,「別說了……別說了,徐佳,堅持,太醫就到了……」

  徐佳直直地望著寧歌,滿目哀傷,「求公主……答應小的……求公主……」

  並非我不答應你,而是——若是答應你,便要與母后公然為敵。母后,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榮寵與地位,皆是母后賜予;即便母后欺瞞我、脅迫我,她仍是我至親至愛的母后!為了旁人與母后為敵,我真的做不到……

  然而,臨死之人的哀求,寧歌的心再硬、再冷,亦有所動搖。正要啟唇,卻見徐佳猛地一陣抽搐,丹鳳眼往上一翻,雙腿一蹬,抓著蕭頂添衣袂的手緩緩地下垂,嘴角溢出濃紫色的汙血……那曾經面若桃花的臉龐,死白如素絹,依稀有著祈盼的神色。

  蕭頂添淚流滿面,抱緊徐佳,哀號痛哭,「徐佳……徐佳……」

  寧歌徐徐站起,望皇兄一眼,轉身面向空曠的皇城,輕輕閉上雙眼……靜好長夜,圓月皎皎,清輝遍地,亦滌蕩不盡殘酷的陰謀與冷酷的血腥。

  寧澤站在她身側,哀傷地眨著眼睛,「皇妹,為何會變成這樣?」

  寧歌勸道:「皇兄,力未能及之事,不要去嘗試。」

  甯澤驚訝于皇妹的未卜先知,黯然長歎,站立須臾,命內侍善後便拂袖而去。寧歌曉得,他定會前往淩霄殿,不是今晚,便是明日。

  不出所料,翌日早朝之後,甯澤與華太后爭吵于淩霄殿。甯歌特意來到淩霄殿,站於大殿窗牖處靜聽。

  華太后憤然道:「為了那亡國之君,你竟然來質問我?」

  「如母后所言,蕭頂添已是亡國之君,為何還要趕盡殺絕?」寧澤語音悲痛。

  「若非我暗中令楊策策反,我大寧能統一南北擁攬天下嗎?你能無憂無慮地坐在太極殿嗎?」華太后疾言厲色,甯歌可以想像,母后定是目光厲厲。

  「這天下,是母后搏來的,兒臣不稀罕!」寧澤絕少與母后如此面紅耳赤地爭吵,此次定是對蕭頂添心有戚戚然。

  「你——好!好!好你個寧澤!」

  寧歌轉至大殿,靜立於朱漆桐木門檻外,望向母后——華太后快步走來走去,金步搖簌簌搖曳,金葉光芒閃爍,裙裾旋開如翅,似要噬人——可見極為震怒。而甯澤背對著甯歌,寧歌瞧不見他的臉色,只見他身姿正挺,周身仿有凜然之氣,與以往溫柔懦弱的閒逸帝王大為不同。

  華太后站定在甯澤身前,鳳眸森厲,「你是大寧君王,他是亡國之君,兩不相干!你為何一再邀他入宮飲酒作樂、撫琴和歌?」

  寧澤幽沉道:「這天下已是母后的天下,兒臣私事,母后也要過問嗎?」

  聲音低沉,語氣卻是不卑不亢。華太后從未見過寧澤如此不馴,更未料到親生兒子為了旁人與自己水火不容,一雙鳳眸燃起騰騰怒氣,「好——好——我不過問,那你今日所為何來?是否也不要過問?」

  寧澤硬聲道:「既然母后定要如此,往後兒臣若有冒犯,望母后記得今日之言。」

  話畢,寧澤拂袖轉身邁出大殿。華太后雙眸驚凝,怔怔地看著他憤憤離開。

  甯歌看著寧澤漸行漸遠,本想喚一聲,終是沒有喊出聲,卻聽華太后柔柔喚了一聲:「皇兒。」她緩緩轉身,靜靜地望著母后,驀然覺得母后的眼角蓄滿濃濃的哀傷與孤單。

  華太后想要伸手撫上女兒的臉頰,卻只是手指動了一下,「還怨母后嗎?」

  寧歌心神一凜,深深吸氣,襝衽行禮,「兒臣告退。」

  華太后立于門檻處,望著女兒冰冷的身影消失于淩霄殿,雙眸泛出晶瑩的光。身後空寂大殿走來一個身著粉白色綢衣的貌美男子,扶著華太后走回內殿,「太后,先歇一下,別累著了。」

  華太后轉身握住他的手臂,「阿桑,我做錯了嗎?你告訴我,我做錯了嗎?」

  阿桑扶她坐下來,柔聲安慰道:「太后沒有錯,陛下還年輕,無法理解太后的高瞻遠矚。」

  華太后一向恩威並重、令嚴辭肅,此時卻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祈求得到父母的原諒與認可,「可是,寧歌也怨我,你知道的,寧歌從未這般怨我……」

  阿桑輕輕揉著她的雙肩,輕聲細語一如清風入懷,令人無比舒適,「公主向來敬太后的,假以時日,公主定會明白太后的。」

  華太后臉色稍緩,語聲似是倦怠,「希望如此,阿桑,往後行事要更為謹慎。」

  經過此事,寧澤再沒邀蕭頂添入宮。蕭頂添亦幽居侯府,膳食用度異常謹慎。而華太后似乎有意停歇那些謀劃之中的陰謀,不知為何。

  轉眼暑熱倏忽而過,涼秋已至,翠葉飄黃。陣陣冷風越過高牆、度過窗牖,涼了錦衾,亦涼了寧歌單薄的身子。一場冰涼秋雨連下兩日,寧歌突然病倒,兩夜高熱、數度臨危,所幸吉人天相,終是醒了過來,然而數日仍不見好,拖拖拉拉地竟纏綿病榻達半月之久。太醫盧大人說,公主奔波兩月,身子漸虧,加之落水受寒,回朝後並無好好調養,因而才會病來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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