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繁花落盡執何手 | 上頁 下頁
五九


  「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我歪頭靠在他還有些硌人的肩膀上。

  「什麼故事?」他挑起我額前的一綹髮絲,輕輕撫摸著。

  「我們那兒的故事。」

  「嗯,你說。我聽著。」

  緩緩閉上眼,我安心地窩在他懷裡。

  「從前有一個男人,很愛一個女人。可是,他們都被很多事羈絆著。忽然有一天,那個男人決定要了斷這一切。他買了兩張船票,你知道什麼是船票嗎?」我仰起頭望著他。

  他皺眉,搖了搖頭。

  「就是可以用來乘船的憑證,是需要銀子來買的。就好比你上船要給船家錢,是一樣的道理。」

  「明白了。繼續講啊!」他騰出一隻胳膊,向上抱了抱我,讓我可以更愜意地躺在他懷裡。

  「然後,他就跑去找那個女人。他告訴她,他也許什麼也給不了她,甚至還會讓她受委屈。跟著他,她就要放棄自己原來安定的生活,跟著他風裡雨裡,顛簸漂泊。女人聽懂了,她點點頭。然後,那個男子就拿出了那兩張船票。他看著女子,問她,這裡有兩張船票。那麼,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我頓住,仰起頭,看著他。

  「完了?」他低頭,磁性的嗓音響在我耳畔。

  「還沒。我只想問你,你猜這個故事會是一個什麼結局?」

  他笑了,眉眼溫良。「我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出這個結局。」

  「……」我定定地看著他。

  「不過——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女子到底有沒有和那個男子一起走。但是,我卻很清楚地知道。倘若,甜兒手中也有這樣的兩張船票,那麼文洛……」他癡癡地凝望著我,「一定是會和她走的。」

  喬府。

  夏末了,夏花也都快開敗了吧?那些個姹紫嫣紅,那些個嬌豔芳華,是不是也將輾轉化作春泥一抔了呢?

  女子靜靜地立在荷花池邊,遙遙凝視著遠處那間人去樓空的臥房。

  她來了,他便不會再頹迷下去了吧?

  「蘭芝——」一聲輕柔的呼喚,引得靜立的女子驀然回眸。

  又是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了,粉白的肌膚若蓮花,兩頰都帶著洛水神仙般的神韻。她不由得一陣恍惚了。此情此景,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的日子。

  「蘭芝……我回來處理一下家事。然後,我就……」他向她而來,一步步隨著潔白的衣衫飛舞,翩若驚鴻。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男子又何嘗不是這般呢?

  她看著他笑,隨著他在自己身前站定,她欣慰地仰起臉看著他。「你要隨她回去了,是嗎?」

  「蘭芝……」

  「身份地位都不在乎了是嗎?隱姓埋名都不在乎了是嗎?就算要像老鼠一般永遠躲在無人的黑暗裡,也不在乎了,是嗎?」

  「是。」他微微低了一下頭,「和她在一起,我想我已經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了。」 沒有一點一絲的落寞,卻只有一抹男兒的靦腆羞澀映在那雙水眸中。

  「這樣的你,多好!呵呵。」她笑了,為他的脫胎換骨,由衷地欣慰。

  「蘭芝……」他有些無措地看一眼她,而她自然也知道他的難為。

  「不要再覺得虧欠我了。其實,你和她又有什麼錯呢?彼此喜歡,自然就應該在一起,不是嗎?」

  「蘭芝!謝謝你!你該埋怨我的,可是我活了這麼久,從來就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幸福過,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這麼急切地渴望一個人,渴望和她在一起過。那麼些事,那麼些恩恩怨怨,卻在再見她的那一刻,都煙消雲散了。就算是鏡花水月也好,我想我是心甘情願沉溺其中了。所以,請讓我就自私這一回吧!就為自己任性地活這一回吧!即便將來死無碑銘,即便將來埋骨荒野。我也……認了。」他抬起頭,牢牢地望住她。「所以,請你不要原諒我,永遠也不要!」

  「呵呵。好,我知道,我會一輩子詛咒你,弄個小娃娃寫上你的生辰八字,天天針刺火燒。這樣,你可滿意?」

  「蘭芝……」他像小時候那樣,寵溺地柔柔她的發。「這個家就交給你了,我知道這些身外之物你不會稀罕,但是,請讓我起碼好過一些!」

  「放心,我會收好的!然後用你們喬家的家資,好好地尋覓一個良婿。將來定會比你過得滋潤!」

  「好!記住你的話,秦蘭芝!」他倒退著,一邊笑著,一邊遠離她。

  她就那樣僵立著,微笑著,好像要化作一尊石像那般,望著他。直到他轉身,直到他歡欣雀躍地大踏步離去,直到他翻飛的衣角完全消失在院門外,她都始終微笑著。

  然後,便是滿湖盛開到極致的荷花。然後,便是碧綠湖水蕩開的漣漪。然後,便是豔麗羅裙暈開的瑰麗。然後,便是一切歸於沉寂的寧靜。花正嬌,卻即將凋零。人正豔,卻永永遠遠,寂寞芳齡。

  所有的愛或者恨啊,都已埋藏在這靜謐無人的湖底,隨著時光匆匆而過。有誰會知道,那個曾經風采卓絕的女子,嘴角邊最後凝固著的,究竟是什麼……

  第四十九章 雙飛燕終各天涯

  馬車顛簸在崎嶇的小路,我撩起簾子,往外探去。是風雨欲來的陰沉潮熱,這條長滿翠竹的山間小路由於陰天,顯得格外深幽瘮人。我重新坐好,一抬頭,卻見對面之人緊鎖著眉頭,一雙眼有些冷意地盯著我。

  「幹嗎?想弑君啊你?」我雖瞪著眼,但語氣卻是玩笑般的。

  「為了喬文洛,你真是……」他輕蔑地搖搖頭,「用你形容我的話怎麼說來的?噢,對了,就是——煞費苦心啊!」

  我沒吱聲。不過,知道他說什麼。一定是因為我一大早就去當地衙門的事情。估計他以為我是對那幾個毆打文洛的流氓心懷不滿,特地去衙門一趟,定是要那個縣官好好懲辦那幾個流氓地痞,好替文洛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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