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執何手(57)

五七

　　這一刻，我心如刀割！

　　門外落寞的男子，終於沿著門緩緩滑下。

　　他想，那個他一直等著的答案，已經不必她親口來告訴他了。

　　曾經，他已經胸有成竹。那個夜晚的破釜沉舟，她沒有讓他絕望。他想，她是那樣的女子，愛天下勝過這世間的一切。那麼，他就竭盡全力給她。不惜拼盡一切，他願意用所有的犧牲，換得與她並肩而立的機會。她不是鐵石心腸，這他很早就知道。那麼，當歲月流逝，繁花落盡，他們共同攜手走過風雨冰霜，便由得她不愛上他。可是，現在……

　　人世間最大的無奈和悲哀，恐怕就是將剛剛萌發的希冀驀然扼殺。前一日，她還挽著他的手，徜徉在江南小鎮。那一雙星子一樣晶亮的眸子裡，映著的，還全是他的影子。而此刻，她的世界再度將他嚴嚴實實地排擠在外。喬文洛出現了，他的夢，隨之碎了。

　　甘心嗎？怎會？可若不甘，又能如何？無人回答。

　　很久，都只有微涼的夜風在習習作響，直到暗夜中，那雙妖嬈但卻陰翳的眼，微微眯起——誰說，就不能如何呢？

　　第四十七章閑看庭前花開落

　　我想他需要一片寧靜的地方，於是就租下臨水的一間小庭院。這裡美得不可思議，美得讓人歎息。午後，我喜歡趴在涼亭的欄杆上歪頭看著他，而他亦會看著我。美好繾綣的情愫，就如亭下的溪水，在我和他之間，緩緩流動。

　　這一刻是夢吧？他就那樣安然靜謐地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下，臉色蒼白卻恬淡。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什麼恩恩怨怨。此刻這樣相依為命，相互守護著，就像已經攜手了一世的老夫老妻那般自然。

　　我忍不住抬起指尖，輕輕滑過他柔順的髮絲。他仰起臉，沖我溫良地微笑。

　　「文洛，你要好起來，知道嗎？」

　　他不語，只是笑，柔柔地扯過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

　　「你已經樂不思蜀了！」轉過回廊，一道冷冷的聲音絆住我急行的腳步。

　　「我讓你去喬府通知他的家人，你去了沒有？」我沒時間和他吵架，文洛一會兒不見我就會著急。

　　「臨行前我答應了大家，要跟你寸步不離！」他繞過我，立在我面前。

　　「我有暗衛！還有，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如果你還有一點為人臣子的自覺！」抬腳，我想越過他。

　　「他到底有什麼好？啊？」他猛然一個力道，緊緊箍住我。

　　「放開我！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雙肩被他抓得生疼，我咬緊牙怒視著他。

　　「你說啊？他哪裡好？你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成天瘋瘋癲癲的。還有我告訴你，他傷到，傷到，傷到……」他舔了舔乾澀的唇，「傷到要害了！以後……他還是不是個男人還說不定呢！」

　　「呵呵。」半晌，我忽然笑了。

　　寇然愣住，箍著我的手不知不覺松了力道。「你，你笑什麼？你難道不在乎？你知道一個帝王若沒有子嗣意味著什麼？就像你這樣註定要當一輩子皇帝的人，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廢人，守節一生？忠貞一生？別傻了，憶甜，你是個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的女子！他喬文洛，今生註定不是你身邊之人！」

　　「說夠了？」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實話，跟你這樣精明透頂，看得清一切的人在一起，真累！我問你，你做到現在這般，自以為已經足夠瞭解我的地步，到底要耗費多少心力？你這樣處心積慮地研究我，分析我，剖析我，就不累？嗯？」

　　他的面色漸漸變得鐵青。垂在身側的手，也漸漸攥成拳頭。我聽見骨骼錯位的「哢吧哢吧」聲，看見他額前的青筋若隱若現。「那還不是因為是你！這個世間，能讓我煞費苦心的，還不就是你！」他憤怒地轉身，大步離開。

　　我怔怔地僵在原地，望著他消失在遠處的身影，忽然很無力。

　　寇然，要如何才能讓你安心歇息下來呢？你說我的心對你堅如磐石，對他們卻柔若春水。可是你知道嗎？我這堅硬城門的打開，不是因為他們長長久久的陪伴，更不是因為他們對我煞費苦心。正相反，他們對我，從來都是無欲無求。而你，要的實在太多了……

　　文洛臥房。

　　輕輕推開門，迎面便是那個男子有些急切的眼。

　　「你去哪兒啦？怎麼才回來？我不是叫你早些回來，你怎麼——」他一把手逮住我。

　　「還說我？我不是叫你吃飯嗎？你也沒乖乖吃啊？」我佯裝生氣，手點著桌上的吃食，看著他。

　　驚慌果然被我的「怒氣」震住，他像一個自知理虧的小孩子，順從地坐在桌前，戀戀不捨地鬆開我的手，拿起筷子。

　　「呵呵，這就對了！」我贊許地點點頭，予以表揚。

　　「你也吃呀！甜兒，你太瘦！」

　　媽呀，現在還有人敢在你面前說瘦嗎？你可都皮包骨了！不過，我也乖乖地坐在他身邊，拿起筷子。

　　「吃啊！看著我幹嗎？」我瞥他一眼，卻見他在癡笑。

　　「真好！」他臉微微紅著，慘白多日的臉上終於帶上一絲人氣。

　　「什麼真好？」我眨眼看著他。

　　「有你真好！」他靦腆一笑，「不知為何，你一離開我，我就心亂難耐，而你一回到我身邊，我就覺得，就覺得……」

　　「覺得怎樣？」

　　「覺得什麼都好……呵呵……」

　　「傻瓜！」我笑著擰了一把他大腿上的……皮，忍不住晃蕩起小腿，樂得眯起眼。「閒話少說，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吃！使勁兒吃！讓我把你從明城第一美男飼養成明城第一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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