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執何手(8)

八

　　我抬起臉，仰望高高在上的老皇帝。他此時雙頰泛紅，笑眯眯地看著殿前的我和新郎。真是的，他竟然比自己的傻閨女還樂呵！我暗自好笑，卻也心頭暖暖。那慈愛的目光啊……

　　「吉時已到！行禮——」

　　我此時只知道茫然地站著。幸好李繼那孩子眼明手快，趁機撞我一下。於是我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公主！您現在太安靜啦！都不像你了！」那小子借機在我耳旁提醒。

　　「啊呀呀——」我登時嗷了一嗓子，無可奈何地瘋鬧起來。該死的李繼！我就知道你看不得我清閒。瘋子……瘋子也有累的時候啊！咱歇息一會兒都不讓啊？

　　果然，身邊一同跪著的美男臉色開始變得很臭很臭，活像吞了只大蒼蠅。

　　我又偷眼看看老皇帝。他還是那副等著抱孫子的表情，傻樂呵著。

　　很快的，我的瘋鬧越演越烈，漸入佳境。真不是吹，我是天生的演員料子！

　　終於，李繼和身後的宮女上前阻止，我的瘋鬧才終於可以告一段落。我就這樣心頭滴著血，在新郎厭惡無比的目光中，被人像抬肉豬一般扛了下去。

　　唉，喬兒，咱倆今生註定無緣。

　　入夜，富麗堂皇的公主寢宮內一片豔紅。

　　我披散開長髮，穿著寬大的紅色禮袍，坐在那張足夠搭戲臺的大床上。

　　李繼那小子絲毫不懂得禮義廉恥，一點兒也不避嫌地立在我床邊，電線杆子一般。

　　「李大哥啊，你這樣子不太好吧？」

　　「以防喬公子對公主圖謀不軌！」

　　「……」我倒想，你得問問人家幹不幹。

　　「公主，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的表情很嚴肅。

　　「算啦！人家根本不會殺我。你放心好了。我用我女人的貞潔向你保證，我目前絕對安全。」

　　「公主！怎可下這般毒誓？李繼惶恐！」撲通一聲，他筆直跪下。

　　什麼人啊？刻板得像塊榆木疙瘩。動不動就君啊臣啊，腦筋還不是一般的死！真不知他是不是李丞相親生的。

　　我不再理他。翻個身，我費勁氣力滾到床邊，趿上鞋，直奔向桌上的茶壺，打開一個小小的紙包，將白細的藥粉抖入壺中。

　　「公主殿下，你要毒死喬公子？」他又要惶恐了。

　　「媚藥。我吩咐你新派給我的心腹丫頭拿來的。」我抬眼對上他古怪的眸子，知道這個憨直的傢伙一定又費解了。「哎呀！少兒不宜！你還是少知道一些為妙！」

　　「公主殿下！」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我聽聞好像是眾人駕著駙馬來了。

　　「快快！你快從窗戶逃走！」

　　「嗯。」李繼如臨大敵地望向我，眼神中透出絲絲堅決，「公主，我就在你的房頂上趴著，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叫。」

　　不是吧？

　　「你打算趴一夜啊？」我張大嘴巴。

　　「不！是夜夜！」

　　「……」望著他矯健的身姿，我終於明白，四肢發達大腦「平滑」的定律真的適用于任何時空。

　　「咿呀——」，房門被推開，我看見眾人架著醉醺醺的新郎官走進來。

　　「公主，駙馬爺給你送來啦！」眾宮人形式化地言語一句，看我兀自趴在床榻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每一個人，不無憐惜地看一眼他們架著的如花美眷。

　　糟蹋了吧？我心裡替他們說道。

　　很快，喜娘、宮女們便識相地退了出去。隨後，我聽到宮人在外面將門反鎖上。

　　我差點沒笑噴出來。哈哈！怎麼？還想讓你們的白癡公主來個霸王硬上弓？

　　空氣裡漸漸彌散開一陣酒氣，昏淡紅暈的室內，只剩下我和他。

　　心忽然開始緊張起來，我感覺這臉，竟微微有些發燙。

　　偷偷地抬眼，本想瞥他一下，不料卻突然對上他注視的眼神。

　　「哼！」他甩袖，氣哼哼地坐在桌邊。

　　哦，明白了！裝醉！

　　我不動聲色，繼續裝成好奇的傻子，癡癡地打量著他。

　　「看什麼看？」他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你真好看！嘿嘿。」

　　「你？」他一下子激憤，猛地站起身。

　　想不到吧？白癡也會調戲人，而且還不負法律責任呢！

　　「好看哥哥——嘿嘿——」我討好地湊上前，他一下子跳開，避我如洪水猛獸。

　　「走開！不要靠近我！」

　　「好看哥哥——」反正我橫豎就是個傻，你能把我咋滴？

　　終於，他被我追累了，一屁股坐在桌邊，翻開茶杯開始大口灌茶。

　　我笑了。心滿意足地坐在床頭，托著下巴看著他。

　　一刻鐘以後，藥效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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