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賦花瀾 | 上頁 下頁


  先前說話之人羞得滿面潮紅,辯道:「在下自然無此想法。只是聽說安姑娘在天音樓從不登臺獻唱,行事又極其低調,外人少有能窺其真容的。但凡見過安姑娘的,無不驚為天人。在下不曾想能在張掌櫃這裡有幸睹其芳容……」

  張自享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面上頗有得意之色,「不瞞諸位小爺,當年楚沐憐還是天音樓的頭牌時,最愛吃的東西就是這悅仙樓的桂花糕。所以後來安姑娘從小就常跟了楚當家的來我這悅仙樓,我可以說是眼見著她長大的。」

  馬上就有人問道:「既如此,那張掌櫃可知為何安姑娘身在天音樓,卻從不登臺?料想以安姑娘這等才貌,倘若登臺,必定會豔驚天下啊。」

  聽了這話,張自享斂容正色道:「楚當家的對安姑娘,那簡直像疼自己親生女兒一樣,怎會捨得讓她登臺賣藝呢……」

  秦須獨自坐在一旁,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這些男人們的議論。他腦中忽然又閃現出先前安可洛抿唇一笑的樣子,他口中不由輕聲道:「當真是,朱唇一點桃花殷。」

  眾人稍稍安靜了一會兒,又有人歎道:「明日是聖上率百官郊勞西征歸來的上三軍的日子,只可惜我等一介布衣,沒法親睹尉遲將軍的颯爽英姿,實是可惜……」

  秦須聽了,輕笑一聲,細長的眸子裡閃過淡淡的一抹光。

  第二章 宴遇

  聖上率百官迎大軍於帝京西郊,親執征西大將軍尉遲決之手歸朝。

  十裡慶功酒,尉遲決官拜懷化大將軍,麾下將士均依戰功加封晉爵。

  父親尉遲翎任天朝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長兄尉遲沖為禮部侍郎——尉遲一家外擁平亂護國之功,內有廟堂治國之策,一門上下可謂皆極通顯,權傾天朝朝野。

  在從天音樓去相府的路上,範衾衾與安可洛共乘一輛馬車。

  車上,範衾衾的小臉因興奮而略微泛紅,一雙黑眼亮晶晶的,挽了安可洛的手,悄聲道:「安姐姐,你說尉遲將軍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不是很高大兇猛,一臉橫肉的那種……」還沒說完,範衾衾自己便笑得說不出話,歪倒在了安可洛肩上,身子還一聳一聳的。

  安可洛也被她的話逗樂了,笑了一會兒,「虧你想得出來。是平日裡聽那些說書的聽多了吧?」她抬手撩起車簾,看外面罩了夜色的街景緩緩向後移去,口中歎道,「還不是靠著他那顯赫的家世,才謀得這大將軍的位子麼?想來也應和平日裡常來天音樓的那些王公子弟們一樣,是個粉面公子哥兒……」

  範衾衾輕蹙眉尖,「安姐姐,你如何就知道尉遲將軍一定是靠了尉遲相公才得以拜將的?若是如此,那他又怎能出征四年而凱旋呢?」

  安可洛放下簾子,「勝仗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她看著範衾衾,笑笑,「且等著今晚見了他,不就知道了麼。」

  尉遲家的晚宴擺在欽賜相府的東路延殿,黑色的平板磚石地面被鋪上了華貴的大食國羊毛地毯,廳頂高掛宮燈,四周牆壁上垂著略顯低調的黑色紋理帳幔。

  滿座皆是高爵顯貴,朝堂重臣。觥籌交錯間,交談笑聲不絕於耳。

  鬍子略白的尉遲翎身著紫袍,高坐上位。時不時有官員朝他敬酒,他也但笑不拒,皆一飲而盡。

  天音樓的姑娘們在席間撫琴獻唱,笑顏如花般綻放。

  安可洛不屬於侍宴的姑娘們,只得與楚沐憐待在偏廳。透過那層層遮掩的厚重紗幔,她隱約可以望見延殿裡歡聲笑語的景象,但那張緊靠尉遲翎坐席而放的椅子、那個本該是尉遲決坐著的位子,始終是空的。

  賓客中已經有人在悄聲詢問為何不見尉遲將軍,而主位上尉遲翎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糟,幾次三番地差遣下人,雖聽不到他說了些什麼,但猜也能猜出來是命人去尋尉遲決。

  安可洛瞧著這景象,心中暗笑,看來自己先前的猜測確是沒錯,這尉遲決,不過就是一個不知大局的紈絝公子哥兒罷了。

  正說著,有姑娘急急跑來,對楚沐憐道:「楚姨,衾衾姑娘的玳瑁指甲有一隻突然裂了,此時沒法兒撫琴,在那兒被幾個官員調笑呢。」

  安可洛聽了,心頭一緊,想了想,忙上前對楚沐憐道:「來時馬車裡擱著的小鈿盒裡倒有一對備用的,我去拿來可好?」

  楚沐憐眉頭本已皺起,此刻聽了安可洛的話,微微舒展開來,「叫別人去拿就行了,你何苦跑一趟呢。」

  安可洛輕笑道:「若是別人去,不定找得到在車上哪裡擱著呢。再耽誤下去,依衾衾那脾氣,還不知會生出什麼事兒來呢。」

  楚沐憐一聽,也笑了,連連道:「說得在理。那你快去快回。」

  待安可洛取了指甲回來,卻在這迷宮般的相府中迷了路。

  她知道延殿在東路,可她在東路的這些廳堂中繞來繞去,也尋不著去延殿的路。

  相府中的下人,大多都被派去延殿伺候那些朝廷官員們了,此時她想尋個人來問路都尋不到。

  安可洛心中不由惱了起來,當下越氣越急,越急越氣,腳下的步子也愈加快了起來,在空空蕩蕩的回廊裡繞了幾圈後,她終於停下來,挫敗地歎了口氣。

  這宅子,沒事兒修得這麼大做什麼……

  心裡暗暗地埋怨著,身後卻冷不丁冒出來一個聲音。

  「你鬼鬼祟祟地在這裡做什麼?」

  這聲音冰冰冷冷地撞擊著牆壁,在這空蕩的回廊中來回晃蕩著,震得她耳膜發顫。

  安可洛驚得心瞬間揪緊,猛地轉身,臉卻撞上一具鑄鐵般硬實的身體,鼻尖被撞得酸疼酸疼的,她不由得嗚咽一聲叫了出來,手撫上鼻子,腳下意識地朝後退去,卻踩著自己曳地的長裙尾端,一個趔趄,眼看就要背朝地摔下去。

  她短襖上的褙子被人用力一拽,整個人便被硬生生地拉了起來。待她腳下站穩,才慌慌張張地抬眼朝前看去。

  這一眼,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那眸子中冰冷的神情,令安可洛渾身打了個冷戰。

  是一雙男人的眼眸。安可洛按捺下那緊張得狂跳著的心,微微將目光向下移去。

  男人一身黑袍,腰間緊緊束了條絳紫色的帶子,滿身戾氣朝她襲來,安可洛手心裡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抬眼,這男人臉龐上的棱角像是刀削過的一般,鼻樑高聳著,那雙黑暗深邃的眸子仍是緊盯著她不放。

  「你鬼鬼祟祟地在這裡做什麼?」男人又重複了一遍,語氣頗不耐煩。

  這麼近距離地貼著他,安可洛可以聞到他口中噴出的濃烈酒氣,他身上散發的厚重男性氣息,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安可洛開口,想解釋,卻發現喉間發幹。她不敢看他,只能低下頭,卻看見他黝黑的大掌還抓著她胸前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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