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九九


  「說不準,你讓老師和小赤自己先吃,讓人給我整理好房間就好了。」

  我領隊先往國庫那邊交接上納之物,然後轉往司徒府,準備述職的同時也探聽一些長安的消息。

  可沒想到我沒見到司徒就被司徒府長史攔了駕,一句話就把公私兩面的請見都拒絕了:「州務敘職之月都在五月,現在時間沒到,不可亂了規矩;至於私下請見,雲祭酒與司徒大人素不相識,多有不便。」

  這敘職的日子訂在五月,是為了州郡專心農耕,並遷就偏遠州部的路上的行程。有州部能就著來京辦理的其它要務,將敘職一體辦妥,司徒府多半不會刻意留難。

  我來司徒府敘職,遇到這種冷落,到底是他們看我不順眼,還是另有隱情?

  我向司徒府的文吏探問消息,可一無所獲,顯然長安政局詭譎,我跟他們不熟,他們便不肯明說。

  我十分無奈,看看天晚,只得安排了手下,先行回家,準備明日再做打算。

  老師因我不肯結婚而惱了三四年,無可奈何之餘漸漸的看開了,再不問我婚姻大事。他聽說我是帶著貢品上京的,吃過飯後就問我:「你這次回來除了納貢還有什麼公事?能住多久?」

  老師這幾年和一群老兄弟編纂醫經編得已經入了癡迷,雖然住在天子腳下,卻完全不聞政事,不涉世事。赤術擔心老師的身體,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也是半點不知政治風向的。我不願他擔心,便輕描淡寫的說:「我是代都官從事押解貢品來的,想順便看看能不能說動太學院的博士們同意我出版《蒼山集》。這事兒繁瑣得很,可能要費些時日。」

  老師聽我說來長安除了納貢以外就是做學問,臉上頓時露出笑來:「等我把醫經校完,你也要給我把付版印刷之事辦好,讓它流傳出去。」

  「那當然,老師這部醫經能夠令整個時代的醫學水平都要提高幾個層次,做弟子的如果不努力推行,日後一定被人罵死。」

  「後人罵不罵你我管不了,但你要沒把事辦好,我是肯定罵你的。」

  老師原先一直對我不放心,直到看到我在南州幾年,不僅沒有憔悴失意的樣子,反而精神煥發,很有仕途得意的樣子,才真的放下心,開始將我視為可當老來依靠的晚輩,吩咐我做事比以前隨意。師徒姑侄三人說說笑笑,到晚了才散去睡覺。

  回到家裡一夜好眠,紅日滿窗,我才迷糊的打了個呵欠,起身穿了衣裳,下樓洗漱。

  老師正在院裡舒展筋骨,做健身操,見我下來梳洗還半眯著眼睛,不禁呵呵一笑:「你小心點,別摔著了。」

  「知道……」

  等我洗漱完畢,赤術和廚娘便端了早膳上來,我啃著蔥香餅,讚歎道:「小赤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禦廚肯定都沒這份好手藝。」

  「好吃你就多吃點。」赤術見我吃得高興,就將盛餅的盤子推到我面前,然後問我:「姑姑,你什麼時候有空?」

  「你有什麼事要姑姑做?」

  赤術吭了一聲,白淨的臉上透出一層紅暈,好一會兒呐呐的道:「那個,東市林家家學的林明老師的……二女公子昨天聽說你回來了,很想見見你。」

  我微覺訝異,旋即有些忍俊不禁:「小赤也長大了……她想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我,你去問問,我就是沒時間也會擠出時間的。」

  赤術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猛的扒粥,三兩下吃完就跑。我和老師對視一眼,笑了起來,我問:「老師,小赤既然喜歡林家的女公子,有沒有去提親?」

  老師恪守食不言的規矩,卻點了點頭。我興致勃勃的問:「那位女公子品性好不好?跟小赤合不合得來?有什麼才能?長什麼樣子?成親的日子是哪天?」

  老師放下碗筷以後才說:「都好,跟成方很合得來,婚期是四月二十八。我的書信上個月就發出去了,昨天見你回來,本來還以為你是接了信以後才回來的。」

  早飯後將老師和赤術送到醫館,便去驛站尋與我同來的文吏,兩人商量了一下,理順應做的事,便往尚書台請見。

  尚書台是齊略為了集權而設立的機構,因為丞相被撤,尚書台直承天子之意,其職能與丞相相仿,因此尚書台也被稱為相台。不過齊略集權是為了使政令暢通迅捷,卻無意讓尚書台又成為能制約天子的丞相。因此尚書台的權重份位卻不高,連令官都沒設,台中只有六名位不分高下的尚書及其屬下協理的郎官。

  接見我和尚書名叫石秦,是個略顯乾枯的中年人,神色頗為冷峻。我呈上徐恪寫給相台的公文,仔細陳述南州府庫的空虛實況,請求尚書台減免上納數目。

  「雲祭酒,上納數額是陛下親訂的,減免之事,非尚書台所能決,你別為難我。」

  我欠身道:「雲遲豈敢,石尚書既說減免納貢須由陛下作主,就煩請石尚書回份手書,容我前往未央宮求見陛下。」

  石秦卻怎肯寫這份手書:「雲祭酒,陛下臥床靜養,太醫早有案判,非有大事,不准擾勞陛下。似這等征納小事,陛下有詔令尚書台直理,不必呈於禦案。」

  「在春荒開耕之際,份外征納數額巨大的財帛,實為動搖國本之舉。若非朝廷有能告知天下的理由的急需,卻不是小事,而是關係天下臣民的生計,陛下清譽威望的大事。石尚書既說尚書台做不得主,又說陛下有詔令尚書台直理,二說相沖,難於取信於民。雲遲身份低微,但此身卻是受命代南州刺史徐恪份位,有權與聞政事,還請石尚書將陛下的詔令請出,容下臣一觀。」

  石秦作色道:「雲祭酒,尚書台做為陛下親掌的內朝官,署理政務,代行丞相事早有慣例,你如此糾纏不清,藐視君威,將陛下置於何地?」

  這頂帽子扣下來,可真能將人一蓋到腳,我不動聲色:「陛下英明神武,胸懷四海,仁澤天下,誰敢不敬?然而加重賦役,關乎國本民生。本就就君臣相商相詢,議論底定方能施行,豈有絲毫不加詢問,驟令尚書台催收之理?」

  我話音剛落,堂外便傳來一人接口道:「何況尚書台雖被譽為相台,但畢竟不是真正的相台,只有陛下有詔,才能代行丞相事。要是沒有陛下支持,所謂『內相官』,不過是秩只六百石的小官兒而已。」

  這是什麼人,說話竟這樣放肆?我瞠目結舌,尋聲望去,卻見一個身著戎裝,氣宇軒昂的武將正自堂外轉了進來。

  尚書台從前漢孝武帝設立起,就帶著很濃的私人色彩,任用的官員多是天子近人嬖寵。這也就形成了一種奇異的現象,尚書台權力固然極大,身份卻極低,名聲也不好。不止有身份的朝官不肯入尚書台,就是有才華能力但沒有實職的世家子弟,也多半瞧尚書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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