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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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既是熟人,便沒那麼拘謹,官面禮儀一過,陶萌便笑著給我們重新見禮,笑道:「原來朝廷要我接待的貴客竟是雲郎中和兩位女醫,慚愧!那日裡小的本來準備再送一批藥材往易門的,怎奈巫教和王庭突然打起來了,境內大亂,道路不通,沒能成行,還請雲郎中見諒。」 我欠身還禮:「陶掌櫃已經給易門送過兩次藥材,活人無數,雲遲感激不盡。漫說我再請送藥之言陶掌櫃未曾應允,便是允了,國家動亂,道路不通也不是個人之力能抗的,雲遲豈敢強詞責難。」 陶萌連連擺手,歎息不已:「話不是這麼說的,雲郎中,我也是被瘟疫困苦過的人,哪能不知道無藥可醫的苦?第三批藥我雖然嘴裡沒有答應,但其實心裡已經想過要答應了。只是需要家兄另行從中原給我調過來,所以便耽擱了一下,以至後來無法送藥。」 兩人各說別後事情,陶萌聽我說起滇境這次的瘟疫極有可能隨著戰爭在全境流傳,又驚又怕又憂。 這個時代的商人極講信義,憂患意識又強,於逐利之外別有一股情義,陶萌既知這個消息,當即派人聯絡相熟的同行,準備囤積防治瘟疫的藥材,一則逐利,二則濟民。 我也知防治瘟疫是宜早不宜遲的事,不管朝廷有沒有準備,幫助陶家準備藥材,代為籌謀都是有利無害的事,當下便代他擬定貨單,說完以後又有些擔心:「陶公,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可不能借這先機勒人家脖子。」 陶萌正色道:「雲郎中說的是哪裡話,我陶家豈是那種靠發死人財的背時人家?這輕重緩急我分得清的,我可以答應你,這次商事,陶家如果搶了先機,取利絕不超過二成。」 藥材生意利重,少的都有三四成之利,陶萌答應取利不過二成,那是極難得了。 陶家給我安排的棲月水榭,錦被綿軟,涼風宜人,榭前池中荷香入帷,最好催夢。我連日奔波,乍得這樣一個好睡處,頓覺睡比吃重要,推了陶萌的夜宴,草草吃過晚飯,早早洗漱,天一擦黑立即上床睡覺。 一覺好眠,半夜口渴肚餓的醒來,本想起身倒杯水喝,不料腦袋昏沉沉的,最初一掙竟沒起來。我再作勢起身,腦袋卻嗡嗡的有些發昏,趕緊揚聲叫人。 陶萌撥了個丫頭給我候夜,聽我叫喚,便進來問我何事。我示意她靠近前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察覺自己體溫高升,不禁暗暗叫苦,忙讓她把我的醫箱拿來,搜出僅剩的兩粒退燒藥吃了。 「我肚子餓,可否勞你們替我去廚下討碗米粥?」 長期處於緊張狀態下的人,一旦鬆懈就容易生病。我正是犯了這個毛病,幸好發現得早,諒來也不會轉成大病。 去討粥的丫頭久候不至,退燒藥的藥力散開,我又複沉沉的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人將我連被子抱起,在背後墊了蘆絮靠枕,將頭抬高,然後便聞到一股核桃雞丁粥的香氣。 我懶洋洋的不想睜眼,聞著那粥香靠近,便張開嘴巴,等著人喂——睡在綿軟芳香的床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吃核桃雞丁粥就有人吹得溫度適宜了,再一勺一勺的喂,這可不是我在深山老林裡靠著阿弟做的美夢? 這到底是不是夢啊? 米粥軟滑,咸甜適中,芳香沁肺,我聽到調羹碰了碗底的聲音,心裡猶感不足,漫聲道:「還要。」 「嗤——」 頭頂傳來一聲隱忍但沒能忍住的輕笑,這聲音似乎有些不對!我心裡微驚,便想睜眼看看是誰在身邊。但眼睛尚在半開,便有一隻手遮了過來,捂住我的眼睛。 我不動了,那只手也沒動,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輕歎:「別睜眼,你就當這是陪我做場夢吧!」 原來這是場夢,只是這夢到底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心一顫,低喃:「這本就是一場夢……」 臉上覆著的手移開,耳朵卻聽到他離開床榻,打開溫壺重新給我添了碗粥,又坐回來喂我。我含著粥,突然覺得其中又多了兩樣味道,有些吃不出粥的原味了。 「不想吃了?」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前些天我在山林裡做夢時,夢到吃核桃雞丁粥,今天果然就在吃……這世間,果然有夢想成真這回事。」 他靜了靜,低聲道:「所謂夢想成真,也不過是多用些心而已。」 用心……這世間,最難得的,是有人對你用心;這世間最可怕的,其實也是有人對你太過用心。 我笑了笑,卻覺得此刻喜怒都已無餘力。喝完了粥,他端了鹽水過來讓我漱口,再扶我躺下,裹緊被子發汗。我昏昏沉沉的躺著,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替我驅蚊拭汗,手法生疏無比,卻小心翼翼。 這樣的人啊,到底讓我愛好,還是恨好?忘記了好,還是記得好? 第四十八章 傳聲 次日醒來,水榭裡空寂無人,連同溫壺粥碗,俱無蹤影,連那拭汗的濕巾,都不復見。只有紗幔絹帷,在晨風裡偶然輕輕一動。 榭外數聲鳥鳴,卻是陶家養的一隻黃鶯正在架上吃食,蓮池裡菡萏盛開,圓葉上露珠滾動,在初晨陽光裡絢爛異常。 昨夜,夢耶,非耶?都已化為朝霧晨嵐,遠去無蹤。 我呆了一陣才起身梳洗,換去昨夜發汗穿的寢衣,穿上榻側屏風上給我準備的衣裳。身上的病已經去了,但身心卻還是有些發懶。 荊佩進來邀我去吃早膳的時候,我還在慢騰騰的翻著物件,她奇怪的問:「雲郎中,你一早在找什麼東西?」 「我常佩的那對桃符不見了,奇怪,我昨夜明明是將它放在妝台之前了的。」 「那桃符雖然別致,但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算有人要偷也輪不到它,你是不是記錯放的地方了?」 「我放東西的時候還沒發燒呢,怎麼可能記錯……」 我心念一動,走回榻前,翻開被衾枕頭細看,那桃符果然正壓在枕頭底下。我愣了一下,將桃符取出,撫著上面的「百邪辟易」「清健長安」幾字,沉吟良久,才照舊佩了。 吃過早餐,我便去喂阿弟,荊佩和林環亦步亦趨的跟著我。我本來她們的另外的身份不是十分介意,但吃過昨夜那碗粥,再跟她們相處便十分不自在,忍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你們現在應該是另有要職吧,還跟著我幹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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