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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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夢正酣,突被一陣聲響驚醒,睜開眼睛一看,卻是荊佩鮮血淋淋的坐倒在火堆旁邊,林環正在替她脫衣裹傷。 我大吃一驚,趕緊起身給她處理傷口,問道:「怎麼回事?有野獸來襲?」 荊佩身的傷並不是被野獸傷的新鮮傷口,而是結痂的舊傷又迸裂了,背後也有兩處箭傷。我心中訝異,突見地上扔著個從沒見過的黑布包裹,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了她身上的傷的來處,心一沉,問道:「你出去搶劫了?」 荊佩一窘,訕訕的道:「我本來是想跟他們換些鹽巴和藥物的,可他們全拿我當敵人,見面就打,我只好潛進去偷了點兒。」 我微微一怔,問道:「是不是形式又惡化了?」 「惡化了許多,許多小村寨都已經被大部落滅了,到處都在混戰,部落裡的鹽糧水源都有人把守。」荊佩苦惱的說:「可他們說的滇語方言音太重,抓了人也問不出什麼來。」 我沉默了一會兒,放緩了聲音道:「你又受傷了,去休息吧,我來守夜。」 林環在一旁道:「雲郎中,你也休息吧,我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可以守夜了。」 「你雖然能守夜,但剛才荊佩出去已經守了半夜,不能硬撐,還是我來吧。」反正我剛才已經睡了一覺,守夜正好仔細考慮一下眼前的形勢。 羌良人給我準備山野生存的大多數用品,唯獨最重要的一樣沒有給我——地圖!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明知滇國不會是漢庭的對手,但她依然希望它能夠多支持一段時間,所以地圖這樣的軍事物品,她不肯給。 沒有地圖,得不到山民的指導,這也是我們時常走岔路,連自己走到了哪裡都不知道的原因。只是我們在山林裡行走的時間一久,便開始有了些小經驗,謹小慎微的行來,倒也有驚無險。 再行了二十餘日,出了不見天日的叢林,到得一處水沖而成的山谷,在穀口往外極目四顧,但見前面一座山四梁拱托,山勢極高,繞霧穿雲,一眼看不到峰頂。三人看到眼前如此高山,都不禁有些氣沮,荊佩歎道:「這麼高的山,若想翻過去,估計少說也得三五個月,這可怎麼得了?」 我因為沒有地圖,只好畫了坐標,將走過的路線照估計記下來。此時一見這座高山,便知是走錯了路,心中暗暗叫苦,卻不便在二人面前表露,只將自己畫下來的地圖翻來覆去的看,然後再仔細回想使領館中那張滇境全輿圖。 這麼高的山,即使是南滇也不多見,全輿圖上一定會有標記的,它是什麼山? 「啊!它定是大白草嶺!」我以為自己走的是往北的直線,卻哪知一路穿插,竟然走成了偏西的斜線,離我最初那渡過麗水北上的計劃差了個上千里! 我大驚之後,再一細想,卻是一喜:「有了它,我們終於可以走出去了!」 「什麼?」 「我們迷路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我這指南針不準確。如今有了它做參照物,還怕迷路麼?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裡離越嶲通往王城的大路不遠!只要我們找到大路,那就好了!」 在這深山老林裡行走月餘,終於確定了方向,不再擔心迷路,三人都精神大振,腳下輕快了幾份,再走了兩天,終於在翻上一道山梁時,發現了一條玉帶般穿行于群山之中的馳道——這正是去年使隊入滇,徐恪勒逼著王庭修成的那條路! 雖說這裡望著那路,還隔著我們幾個矮山頭,可我們畢竟看見了! 在無邊無際,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深山老林走了這麼久,終於走了出來,那種感覺,直如天邊雲去天青,光風霽月,令人胸懷為之一暢。 一時間三人都欣喜若狂,我忍不住放聲大笑,玩心突起,雙手合在嘴邊對著群山大叫:「啊——我出來了——」 蒼山茫茫,最是回音,我的笑聲叫聲,在山間激蕩回環,不絕於耳。給人一種感覺,仿佛此時天地既寬闊又狹小,到處都洋溢著我歡呼時的喜意。 荊佩和林環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心聲堅韌異常,這脫出大山的心緒激動,她們卻控制得比我好,並不跟著我發瘋。 我歡呼雀躍一陣,身後的林環突然驚咦一聲,訝異非常。 「怎麼了?」 「前面有煙塵,那……應該是大隊兵馬走過留下的!」她一面說,一面沿著山梁跑前幾步,攀住一株松樹,三兩下爬到了樹梢,極目遠眺。 我和荊佩一愣,見她站在樹上不下來,都有些緊張,問道:「你看清了?是什麼人的軍隊?」 「隔得太遠,看不清衣甲旗幟,但那行軍的煙塵,初起之時凝而不亂,一定是久經訓練的精兵!」林環跳下樹來,她素來沉默寡言,冷靜得像塊沒有情緒的木頭,但此時卻也激動不已:「滇國還練不出這種行伍分明的精兵來,這肯定是我漢軍的精兵!」 三人對視一眼,欣喜無限,也不知誰先開口,總之一陣大叫:「快,快追上去!」 軍隊代表著的是征服和殺戮,但在這時刻,卻是我們心中最安全的庇佑者。三人踩著山石,坐回阿弟背上,催著阿弟往前跑。 都說是望山跑死馬,何況阿弟個子雖大,但腳力卻著實不快,一天也就能走個百餘裡。三人趕了一陣,才醒悟過來:「等阿弟帶著我們出山到了馳道邊,軍隊早走遠了。」 看來想擺脫野人生活,還要一兩天。 我的興奮之情過去,心裡突然一片悵然,有些懶懶的不想動。荊佩見狀,連忙道:「你累了,我來馭象吧。」 「阿弟跟你不對脾氣,你使不動它的。」我回想這段時間的叢林生活,不禁摸了摸它的寬厚的背脊,感歎道:「阿弟,辛苦你了,如果沒有你,我們三個都活不成。」 三人放棄了趕出去尋人的誘人念頭,便由阿弟的性子慢慢走,走到夕陽西下,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呼喝:「站住!」 隨著喝叫,山谷的穀口隱蔽之處突然現出兩柄反著寒光的長槍,鐵甲鋼葉撞擊的聲音告訴我們,這谷口周圍定然還有伏有其它甲士。 我怔了怔,身邊的荊佩已經揚聲問道:「可是漢軍?」 「正是大漢羽林軍!」那持槍者雖然答了話,但卻沒有現身,依然據著谷口戰利之位,問道:「你們是人是妖?」 「人?妖?」我愕然,突然意識到自己此時頭頂避蟲的草冠,身上的衣裳也因為被荊棘勾破而披上了獸皮,又騎著頭足以被中原人氏認為異獸的大象,這猛一眼看上去,當真有幾分妖異。 不過這人既是羽林軍,那事情便好辦,我不敢冒險上前,便約束了阿弟大聲回答:「我是去年奉詔赴滇的太醫署郎中雲遲,這兩位朝廷派給我的助手,正是你們羽林軍良醫所的女醫……」 一句話未完,我便發現荊佩和林環的臉色有些不對,正覺詫異,穀口突然露出無數箭矢,那羽林軍大喝一聲:「羽林軍從未有過女醫,你們是何方妖孽,再不說明身份,我就放箭了!」 「別……」 「住手!」 危急之中,遠處突爾傳來一聲大喝,蹄聲驟如密雨,斜陽影裡,一騎踏碎日暉的金光,飛馳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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