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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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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子昭最先反應過來,他叫著沖過來,「清塵,快過來。」 他緊張的看著我頭頂的方向,我抬頭看看,那正是夏侯君曜站的地方,我指著上面道:「君曜還活著,你們看到了嗎?」 所有人都愣在那裡,遲了三秒鐘才聽清我說什麼,夏侯君悅怒吼,「清塵,這一切都是你的幻覺,他早就死了,你快過來,快……」 我頭一次見他這麼瘋狂的大聲吼我,他一向溫柔的,可我知道這不是幻覺,我真實的看到了夏侯君曜。 我抬起頭,看到君曜還停在那裡看著我,我對他微微笑了,可是他突然就又飄向了火窟裡,而我頭頂那根巨木也掉了下來,我回身追趕君曜,剛好躲過此劫。 易子昭撲到近前看到柱子掉下來驚得大吼:「快閃開。」 當他看到我安全撤離時,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長長松了一口氣。 我最後看他一眼,想要對他說些會,可是回身看君曜已快走遠了,那一時刻,心中強烈的感覺衝激著我,我將孩子放到地上,頭也不回的奔進了火海。 「娘娘……」 「清塵……」 「鬱清塵……」 我聽到易子昭痛苦廝吼的聲音,心中劃過一絲痛楚。 「母后……」君寶哭著喊我,我終於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他可憐的看著我,臉上掛滿了淚水。 「孩子……」我痛苦的看著他,最終把心一橫,還是選擇了萬劫不復。 「不要母后……」 身後淩厲的哭喊聲在烈火中漸漸變得小聲,我聽不見,心中唯有那份欲念,我沖進殿去,看到高懸在那裡的夏侯君曜。 他一點都沒變,除了眸子裡全是痛苦之外,還那麼削瘦,讓人心疼。 我拉起一旁還沒有被火燒盡的簾幔撲打著妝臺上的火苗,然後從首飾盒裡救出那支珍藏的霞飛釵。 一如當年的眩目,在這硫磺火湖裡,有它別樣的美,我將長髮緩緩束起,仰頭直望著他,臉上帶著笑容。突然覺得,死去也是種解脫。 天下人都知道孝文太后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我為夏侯家丟盡了顏面,就算到了天堂他們也不會認我這個兒媳,但是人為什麼救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麼救我? 而他痛苦的眼神,仿佛在說,你為什麼不走? 我在心裡苦笑一聲,因為我已經無路可去了,這世界太瘋狂,將我逼到了絕境,此刻身處這樣的火海,感受著四肢被火焰熏得漸漸癱軟無力,可是卻還覺得,比人世間那些無形的煉獄煎熬要更好過些,起碼現在……我的心是幸福的。 火不停的燃燒著,崩塌毀滅了一切,易子昭精心為我打造的宮殿,今天晚上,就會毀於一旦,再過十幾年,幾十年,人們就會漸漸忘了這裡曾經有個廣濪宮,有位孝文太后。更不記得,她的小名叫清塵,鬱清塵…… 無情的火苗正吞噬著整個廣濪宮,在這烈火的背影下,我只記得當初第一眼看他的邪魅與溫情,我知道我從第一眼就愛上了他,他輕而易舉的就掌握了我的愛恨,這個削瘦可憐的男子,從此,我願意跟他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但是我沒想到是,這刀山火海的路是需要我一個人去走的。 烈焰下,一切都像是附著了生命,活潑的跳躍著,珠簾成了火簾,鳳帷成了一顆火爐,而我平時最衷愛的鸞榻此刻也變成了燃著的火球,氣焰直沖雲天。 房頂青瓦碎裂,炸開,不斷的落下來,我額角被碎瓦砸中,鮮紅的血液被火舌舔過,很快結成濃稠的一塊膠。 我微笑著,感覺不到痛苦,只是君曜看著我的目光越來越痛苦,最後,流下眼淚。 我似乎聽到了外頭易子昭瘋狂的叫喊聲,嘶啞著,痛不欲生。 我真想告訴他,子昭,子昭,子昭……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記憶如走馬燈,過往的人和事如夢境一般輪翻上演,在火光中重現當日的生機,許多的人和事都成為了心上的一塊痂,已感覺不到疼痛了。 這只是前塵的事罷了。 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夏侯君曜,他死了,可是他帶走了我的一切。 從前我步步為營,籌謀江山,我以為自己活得很好,可是現在……當一切平靜下來,在火海中回憶當初,才知道,我不過是憑著一點可憐的信念活下去,生不如死,卻不能死的可憐人而已。 我仰頭看著他,你說,我欠你的嗎? 夏侯君悅看著我,一字都不說。他周身的光華將他襯托得如神子一般,他的一生高貴而純潔,而我污穢不堪。 我低下頭,苦澀的發笑,我大概是欠你的,所以才會有今生的輪回,下輩子,下輩子要你來還我。 他奇跡般的點點頭,窩心的溫柔。 我流著淚微笑,在濃煙中轉頭看向廝吼的方向,易子昭,我累了,不管前世我們是什麼恩怨,終究該斷了。 我緊緊捂著胸,胸口疼痛窒息,在在充滿罪惡的硫磺火湖裡漸漸閉上了眸。 在混亂的人群裡,婉兒冷冷的看著痛不欲生的易子昭,嘴角劃過一絲笑容,她早說過了會讓他們都得到下場,可是他們沒一個人信她的話。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或許她也會死,可是那又怎樣? 易子昭被眾人拉著,拼命的往火場裡跑,夏侯君悅痛苦萬分,廝吼著那個女人的名字,嗓子都啞了。 婉兒轉過身,從容的從人群裡走開,智善跟在她身事,小聲的道:「娘娘,我們現在怎麼辦?「如果你想出宮的話,我會送你出宮去。」 「不,我要一直跟著娘娘。」 聽到這話,婉兒突然轉過身,好笑的看著他,「跟著我去死嗎?」 智善看著她,無言以對,婉兒臉上劃過妖嬈的笑,看著遠方被火紅映紅的天際道:「韋太后如果知道郁清塵已經死了,你說她會是什麼心情?」 「一定很高興罷?」 「那如果她知道她真的為易子昭生下女兒,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智善被她問住了,回頭看一眼嘈雜的人群,壓低聲音道:「娘娘,難道你還要待在宮裡嗎?不怕她們找到我們嗎?」 「哼,如煙那傻子已經死了,沒人會懷疑我的身份的。」 「可是……」智善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婉兒卻揚手打斷他,她轉過身,最後看了一眼痛苦的撲著向前的易子昭,慢慢說了一句,「如果你早就選擇我,就不會有這個結果。」 許多年後,清明節前,一束潔白的菊花安靜的躺在她的墳頭,這不是皇陵,只是安靜的湖邊,和她娘一起長眠地下。 或許還有人能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女人,但是大多數的人都忘了,一代新君即位,天朝再度恢復往日的繁華。 一大一小兩個人兒牽著手走過小路,妹妹用稚嫩的聲音問,「皇帝哥哥,這是我們母后嗎?」 「是的。」 「那為什麼讓她一個人在這裡?」 「這裡有她最留戀的人。」 「是誰?」 「我們的外婆。」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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