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宮(272)_蓮賦嫵

二七二

　　他也怕這女人哪！

　　按規定，上午就該把所有的活幹完的，偏偏中宮殿的花草格外多，我到中午前還沒有做完那一大片的剪枝，頹累的坐在花蔭下歇著。

　　娟兒端了一碗飯走過來道：「中午該吃飯了怎麼找不見你？」

　　「我沒幹完，哪裡有吃飯的資格？」我苦笑著道，看著那碗上面有幾根青菜，還有一尾三寸不到的小魚的白飯，心裡說不出的苦澀。

　　娟兒將碗遞給我，「吃罷，我來幫你。」

　　她拿起一旁的剪刀替我幹活，一邊將今天上午的見聞說給我聽，「那個瞎老婆子，哦，就是皇上新接進宮的太后娘娘，扮上了，果然有幾分太后娘娘的樣兒，有幾個宮女去見過，聽說氣勢了得，她還特意問了皇后的事，最後居然說，聽說皇后宮中剛去了宮女，叫清塵？當時卻給太后娘娘送點心的宮女立刻驚嚇住了，這點小事原來太后娘娘都知道，說她是瞎子，比眼睛好的人知道的都多。」

　　我食不知味的吃著飯，用筷子挑幾粒米，一邊聽她說這些事，偶爾接一句，也只是淡淡的一聲，「哦，是嗎？」

　　娟兒轉身看我一眼，眼神中若有深意，「其實，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偷偷來看過你。」

　　我起初漫不經心，但轉而一想，便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我不禁緊張起來，放下碗道：「皇上跟我之間沒什麼的？」

　　第六十六章德妃

　　她輕笑著，似漫不經心的轉過身繼續剪花，「反正呀，你跟皇上之間有沒有什麼我不管，不過你最好離皇上遠不點，如果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知道這宮裡，有多少企圖誘惑聖心的女子死在了北邊西角一處廢井裡嗎？」

　　她轉身看著我，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不計其數。」

　　「我只是不想看著你走上這條路而已。」她幽幽歎著，末了又添一句，「其實你這個人看似挺冷，心腸還是挺好的。」

　　我默默聽著，聽是接不上話。

　　她有些感應，轉身看到有人朝這邊走來，慌忙說，「我得走了，你小心點。」

　　說完，她就轉身沒進一片紫藤架上，沒了身影，另一邊，香秀也過來了，她看向那邊道：「是誰剛才走了。」

　　「沒誰。」我淡淡的道，站起身來。

　　她上下將我打量一遍，光圈斑駁的影子投照在臉上，她眯著眼睛道：「皇后娘娘說你在這裡幹活有起色，所以特准你不用再做粗活了，你把這個東西，給德妃娘娘送過去。」

　　「是什麼？」我問，看到她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幾顆香果，你帶過去，就說皇后娘娘賞的。」她說著，看到我臉上遲疑的表情，笑著道：「告訴你，德妃娘娘是最好說話的，每次去送東西的人都會有賞，這麼個好差使賞給你，你可得惜福呀。」

　　她親扣交待著我，我對她福了福身，「可是我不認識路。」

　　「你不認識路不會問哪！」她用指長的食指戳著我的額頭，恨鐵不成鋼。我閉閉眼，長出一口氣，「那我去了。」

　　我轉身往外走去，一路問了守門的宮人，知道德妃娘娘住處離這裡並不近，光走，就大概得半個時辰，我提著食盒，一邊走一邊打量著蘭陵皇宮，凡是宮，大相徑庭。

　　身邊不時走過幾個穿著跟我一樣宮裝的年輕女子，結伴而行，說笑著，看到我，都指指點點，「那是誰呀？模樣挺標緻。」

　　「不知道，反正不是秀女，看她身上穿的衣服。」

　　呵呵呵……

　　姑娘們一陣笑地離去，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確實寒酸了些，不過也不錯，重歸自然，平實的狀態。

　　好幾次，看到穿著兵甲服飾的人從身邊過，我都想跟著他們過去，看看是不是關押君寶和碧珠他們的地方，但是轉念想想，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惹急了他，把他們放到別處，對我以後也沒有好處。

　　我一面想著，終於走到了德妃住的碧璽宮。門口的宮人見看著面生，對我十分戒備，「你是什麼人？」

　　「我是中宮殿宮人，來給德妃娘娘送東西。」

　　小太監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仍是不信，「你叫什麼名字？」

　　「清塵。」我淡淡的道。

　　「你在這裡等著，我進去通報一聲。」他轉身跑進去，另一個仍舊站在那裡守在門口，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我，有些玩笑的道：「皇后娘娘可好啊？最近也不常見過來，我們家娘娘賞叨念她呢？」

　　「還好罷。」我敷衍的道，並不想多說什麼，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快要見到的這位德妃娘娘，就是當年救易子昭於水火之中的這個女人，手心出了汗，內心竟然有些緊張？

　　他看出我的態度，於是也不再說什麼，閉了口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剛才那個人跑回來，對我的態度有了些改變，笑著道：「快進來罷，德妃娘娘正等著你呢？」

　　我有些詫異，怎麼剛才還是冷冷冰冰的，這會倒熱情了，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提著東西跟在他身後進去。

　　碧璽宮比不得中宮氣派大氣，但看得出來這裡的主人很懂情調，院子裡幾株芙蓉樹，廊下一字擺開的盆景，無不給院子裡增添了一分清靜氣氛。

　　進了殿，看到一個端坐在榻上的女子沖我溫和的笑著，她穿著一襲誅黃色的宮裝，外頭一層銀色的紗，如楚楚所說，她確實不算漂亮，五官也只是清秀，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舒服，很善良的笑容容易讓人一眼就生出好感。

　　她的語聲也是輕柔的，「你就是鬱清塵罷。」

　　聽口氣，她也是知道我的。

　　我點點頭，「是的德妃娘娘，我奉皇后娘娘之命來給德妃娘娘送香果。」

　　「難為皇后有心，時常想著我，你坐罷，走了這麼久想必累了，喜兒，奉茶。」她轉身吩咐宮女奉茶，眼睛卻時刻沒有離開過我，我低著頭，仍能感覺到她的目光，有些尷尬。

　　她看了半天，見我還站在那裡，訕笑著道：「看我，見到賞心悅目的女子總是不忘多看幾眼，嚇著你了罷，快坐罷。」

　　「我不敢坐，謝德妃恩典。」

　　「你不稱奴婢的事已經在宮中傳遍了，其實……稱不稱都一樣的，這些個規矩不過是從前留下來的。」她不知道為何突然提起來，我錯愕的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德妃笑著道：「快坐。」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能再推拖，只好在旁坐下。

　　第六十七章賞賜

　　她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來回打量，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

　　皇后娘娘笑著道：「這麼漂亮讓你做宮女實在是委屈了，將來有機會本宮會打皇上談談的，依你的相貌才情，怎麼也能在二品以上。」

　　我笑著道：「不必了德妃娘娘，我沒有任何才情，蒲柳之姿不敢要求皇上太多寵愛，做宮女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請德妃娘娘不要管了，我覺得現在挺好。」

　　見我一口拒絕，德妃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倒不惱我，只是重新又將我打量了一遍，慢慢端起茶盞喝茶，我不安的坐在那裡。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笑得如此善良的女人，就像一面鏡子一樣，將我自己的罪惡全部顯現了出來，我有些惶恐，手指緊緊攥著。

　　她目光緩緩投過來，落在我纖細，沒有任何飾品，因剪花而被刺了幾劃刮痕的手，笑著道：「這雙手，沒有做過粗重的家務罷？」

　　我輕笑著，「也做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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