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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〇


  第六十三章 活著就好

  皇后嬌羞的畏進他懷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上最近都不在宮中,回來又忙著國家大事,臣妾怎麼敢用這些小事分擾皇上的心。」

  「這怎麼是小事呢……」

  易子昭溫柔的聲音像是一把鋸齒,狠狠的在我心上劃下深邃的紋路,直到血肉模糊,然而那種痛卻是麻木的,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手指顫抖著,心裡卻一片空白。

  他抱著皇后娘娘,漠然從我眼前走過,連看都不看,依舊是那副溫柔的嗓音,「帶她去柴房,不准給任何食物,水也不准,直到確定皇后娘娘腹內的胎兒沒事。」

  「是,奴婢遵命皇上。」言罷,就有幾個人手忙腳亂的過來拉我。

  我漠然起身跟著她們去後院。

  依舊是那身傲骨,沒有落一滴淚的眼,卻在聽到他溫柔的語聲時決了堤了。

  香秀冷眼看著我,笑著道:「哭什麼,你把皇后娘娘摔成那樣皇上這個懲罰你算是輕的,天生的賤骨頭,剛才看到皇上時,看你那愣神的樣子,怎麼,你以為皇上還會對你癡迷呀?少做夢了。」

  我不想說話。

  到了後院偏僻的柴房,香秀用盡全身力氣推了我一把,「進去罷,在這裡好好反省一下,看看以後要怎麼做?看是聽從皇后的命令呢?還在接著做你的春秋大夢。」

  我被她推得踉蹌,跌在陰濕的地上。

  身後木門隨即閉合,落鎖。

  屋子裡擺滿了各種柴草,破舊的幾件家具漆色剝落,露出裡面原木顏色,我無力的趴到一堆稻草上,仿佛打了一場仗,筋疲力歇,然而這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一敗塗地的倉皇感與空寂。

  我睜開眼,看著房間唯一一個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發呆,很小的一束光,是不是我的命運也像這束光一樣,沒有希望。

  一覺睡醒,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光灑進來,將小小的房間照得有了一絲光亮,能分辯得清大至輪廓。

  我坐起身,覺得有些餓,可是想起易子昭說過的話……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我沉沉歎了一聲,閉上眼。

  外頭些微的響動。

  我剛剛閉上的眼複又睜開,警覺的看著窗戶,「誰在那裡。」

  外頭沒有回應,可我剛才明明聽到有動靜,我疑惑的起身走過去,「是誰?」

  喵……

  一隻野貓身手敏捷的穿了過去。

  驚嚇之餘,我長長松了一口氣,輕笑,原來是兒貓啊。

  破舊的窗櫺上殘留著落葉,我將葉子拿起來,憐惜的捧在手中,就像憐惜我自己一般。「活著就好。」

  我喃喃的道。

  外頭野貓突然淒曆的叫了一聲,我嚇得驚怔,手上葉子也落到地上,轉身去看的時候外頭已經平靜了下來。

  三天。

  在這裡的三天時間比在冷宮的日子要難過許多,這三天沒有一個人來看過我,也沒有人送來吃的,我像是被遺忘了,渾身無力的躺在稻草上,也不知道今晚過去明天還會不會醒過來,手指無力的抬起來,抓不到任何東西,複又無力的放下。

  不遠處,楚楚給我的藥膏已經快要用完了,臉上的傷也好了許多。

  抬頭看看天色,近傍晚了,看來今天是沒有人過來放我出去了,我有些絕望的想著,將身子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著。

  可是越是不抱希望的時候就越是要給你驚喜。外頭一陣腳步聲向,柴房的門被打開了,香秀的身子率先進來了,她看看我道:「呦,還沒死。」

  我冷笑不說話。

  她身後的人也隨即進來,娟兒端了碗水過來,喂我喝下,然後又悄然退出去。

  香秀打量了下房子,有些感慨的道:「真不知道你前世修得什麼好福氣,皇后娘娘居然會替你求情,讓皇上放了你,好了,你現在跟著我出來罷。」

  她轉身往回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詫異的,「你怎麼不動?難道還想待在那裡嗎?」

  我無聲的微笑,發幹的喉嚨裡說不出一句話,先才娟兒強行喂下的水仿佛都變成了膠水粘住口舌,心內澀苦。

  她這才明白過來,對左右兩旁示意,「去扶她出來。」

  娟與另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宮女走進來,將我左右摻扶起來,送往後院下人房裡調養,吃了些清淡的飯菜後,又有人送來一副湯藥,我警覺得端起來聞聞,「這是什麼藥?」

  娟將房門關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來到我面前,「那天的事其實我也有責任的,後來讓你一個人受罰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放心罷,這不是什麼毒藥,只是一個驅濕降火的,你在那陰濕的柴房裡關了這麼久,身子自然會有些不舒服的,吃了這個,再洗個澡,晚上睡一覺明天就能接著幹活了。」

  我苦笑一聲,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訕笑著,慢慢走過來,「這是我們下人常中的方子,在宮裡主子難侍候,難免犯錯,你放心罷。」

  我端起來,喝了一小口,確定不是毒藥,方才喝起來。

  娟兒看著我喝完藥,又從櫃子裡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走過來,「洗澡水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進去洗一下罷。」

  「謝謝。」

  第六十四章 何必留痕

  我擱了藥碗,將衣服接過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什麼謝,我們大家都是苦命人」

  我看著她,心中突然對她多了分好感,只因一個「我們。」我微微笑著,她將我領到屏風後,裡頭木桶裡已盛滿了熱騰騰的水。

  娟將一切都安頓好,有些遲疑的看著我。

  我背對著她解衣鈕,「怎麼了?有事嗎?」

  「我只是奇怪,那天你挨了打難道不疼嗎?為什麼不見你哼聲,也沒有驚嚇,好像你什麼都不怕似的?」

  聞言,我不覺輕笑,淡淡笑意浮上眉梢眼底,「如果你經歷過許許多多比這一巴掌更大的傷害,那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看著我,心中似有所動,站了一會便悄悄退下了。

  聽到屏風外響起關門的聲音,我平靜下來,脫了衣服將身子泡進熱水裡,舒適的想要輕吟出聲,抬手摸摸被打的臉頰,輕笑,現在已經沒什麼東西能讓我覺得痛苦了——除了心。

  我這副身子是死的,怎麼會痛呢?

  既便他再怎麼對我,不過都是逢場作戲,而沒有男女間的情感。

  我閉上眸,認真享受著這難得溫和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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