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宮 | 上頁 下頁 |
二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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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裡染了幕色,先前還風清雲淡的天氣轉眼已起了雨意,內侍宮女們四下奔走著,躲到廊下,我站在簷下看著欲來的雨,微微歎息,大理還是起兵了。 三十萬軍馬直從西邊起兵,直逼凰宮而來。 夏侯君悅調袁將軍回來守護京城,親自披帥上馬。 我看著這灰濛濛的天,心裡,竟連一點底都沒有,君寶乖巧的走過來拉著我的手,「母后,你不要擔心,有朕在。」 我微微笑了笑,將他摟進懷裡,「娘不怕,皇兒可要保護娘哦!」 「嗯,只要有朕在,誰都不能欺負娘。」他霎有介事的道,惹得我長笑不已,先前的壞心情也隨之而去,是呀!就算是為了君寶我也不能先倒下來。 我目光露出堅定神色,拉著他轉身進了殿,「寶兒今天想吃什麼,好不容易過來一起吃晚飯,母后讓他們做去?」 「隨意就好,現在國庫緊張,母后挑自己喜歡吃的,兒臣無所謂。」 第四十七章 瘋子才最可怕聽著他懂事的話,我不禁長歎一聲,笑著道:「這才是娘乖兒子,有天子的風範。」 我轉身吩咐宮人,「就按皇上說的辦,只要幾樣清粥小菜就好,另外傳旨下去,從今日起各宮的吃穿用度減半。」 「是娘娘,奴才這就吩咐下去。」陳仲領命離去。我拉著君寶進了殿。 外頭狂亂的雨聲風聲,隨著風閉合的動作隨即變得輕了些,殿裡仍是一片融暖,赤香的金鼎香爐裡蒸騰出一種馥鬱得讓人發怵的香味,我鬆開君寶的手,突然怔住了。 「是誰讓你們點這味香的?」我冷冷的道。 婉兒一驚,福身跪倒,「對不起娘娘,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見那天香用完了,儲藏室裡正好有這味,從前也用過,所以……」 「撤了。」我冷聲道,君寶不知我為何發怒,怯懦的看著我道:「母后,這味香有什麼不對嗎?」 我身子僵直的站在那裡,碧珠小心過來拉他直到一旁,「皇上,奴婢帶您去別處玩好嗎?」 君寶擔憂的看我一眼,極不情願的道:「好罷。」 碧珠拉著她離去。 婉兒仍跪在那裡不敢起來,旁邊,幾個宮人正忙著將香爐裡的燃了一半的香撤下去,換上清新的蘭香。 我低頭看著跪在那裡的人,「起來罷。」 她顯得有些委屈,低著頭道:「奴婢不敢起來。」 「剛才是哀家太過激動了,起來罷,把剩的那些扔了罷,以後不准再用。」我淡淡的道,轉身進了寢殿。 婉兒抬頭看著我離去的背影,微微歎息了一聲。 我關上門,將身子靠在門上,這才抵住了那股不斷衝撞著上來的震憾感,心尖顫抖著,怕的就是怕到她這聲歎息,還有我們之間心知肚明的哀怨。為天朝祈福為何單單只用一個宮女?又為何是婉兒? 這件事她心裡明白,我也明白。 只是我們相照不喧同時選擇了沉默,將她放在易子昭身邊那麼久,我也怕啊……怕她總有一天心會變的,可是她從來沒有對我提一句怨言,仍舊那麼精心的照顧我,她說她為住持按摩,收養沒有要的孤兒時,我的心在顫抖著,因為她變得越來越善良了。 可人的本性是……越是一心向善就越覺得自己從前罪過,她心中,應該也有一份愧疚罷,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易子昭? 我沉沉的歎息一聲。 但願……你還是我從前忠心的婉兒,別逼我做出不願做的事情,他的一切我已不願再想起,也不願留著那份記憶。 生與死,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是再也不會再見了,永遠……跟死也沒什麼兩樣。 遙想起從前入宮時,為討得皇上歡心,我也曾細心將珠環插在鬢邊,命宮人將皇上喜歡的蘭香仔細薰染在衣服上,也曾經……用這雙纖纖玉手殺死了幾個無辜的女人,親眼目睹自己最親愛的人遠離時的心痛,都不及當初被他咬破嘴唇,用力吸吮著鮮血的痛楚。 他蒼白的面容,陰霾的笑容,輕輕拈起我的發,你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而後這個說我不過如此的男人漸漸的也動了點情,他的一生,沒有太多的朋友,隻身生活在冷漠的後宮,連同那個宮於心計的野心龐大的韋太后周旋著,明裡爭了,暗裡也吵過,只是有什麼用呢? 到頭來,他還是抵不過身體的孱弱,扔下我,早早去了。 當時,我心裡想,你也不過如此,不過是一個負心的男人,我恨哪…… 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是那樣苦澀,可是人就是這麼傻,為了那短暫的歡喜輕而易舉的就丟了自己接下來大半生的幸福,我再次拎起屠刀,將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逐個劈死。 是誰說我是好人的?呵…… 連我自己都記不清自己究竟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在這充滿女人欲望和嫉妒旋渦的後宮,向來是不缺廝殺與爭鬥的,榮華與權利背後的殺戮與血腥,才是後宮生存的真相,生存的促使下,善惡已分不清楚。 雨水沖刷著屋簷,霹哩叭啦的聲響敲打著窗戶。冷冷傳進殿。 「太后娘娘……」 我轉過身,將門打開,陳仲手裡握一隻白玉蘭站在門口,「娘娘,這是今天的白玉蘭,被雨水打了,花樹有些禁不住,這是最好的一枝,讓奴才給您插進花瓶裡罷!」 我冷冷拿過那枝還帶著雨水腥氣,又殘留一些香味的白玉蘭,看著她潔白嬌弱的花,輕輕歎息一聲,「連花都敗落了,看來是天不助我。」 「娘娘不要擔憂,攝政王一定可以戰勝歸來的。」 我冷笑,垂眸看著他,「太后娘娘死了嗎?」 陳仲一怔,惶恐的道:「沒有,按照娘娘的吩咐,太后娘娘被宮人照顧得好好的。」 「那就好。」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著花轉身進房,「你下去罷,本宮要一個人待會。」 陳仲跪在那裡,良久才反應過來,默默低著頭將門重新拉上。 我走到妝鏡前,將昨天的白玉蘭撥出來扔到地上,將新的插進去,坐在妝鏡前仔細看著那支花,瘋子才最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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