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宮(239)_蓮賦嫵

二三九

　　碧珠笑著道：「那是因為太后娘娘病中仍不肯歇著，還在批這些奏摺，覺得腦子發脹。」

　　我笑了笑，身子往下挪了寸許，微微閉了眸道：「等到什麼時候君寶長大了，這些事情就用不著哀家操心了，幾更了？估摸著沒事的話就睡罷。」

　　碧珠看看天色道：「快三更了，這個時候應該沒什麼事了，娘娘先睡罷。」

　　她過來給我掖了掖被角，轉身將殿裡的燈吹息了幾盞。

　　明亮的殿裡暗了一些，我輕歎著，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娘娘，太後娘嫏……」

　　碧珠正要退下，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極焦急的呼聲，一路跑進殿來，被人擋在外頭，低語了一陣後，陳仲稟息進來道：「太后娘娘，流煙公主在臨盆了，聽說難產，攝政王著人來求娘娘撥幾個太醫過去診一下。

　　我驚得從床上坐起來，蹙著眉道：「來的那人呢？讓他進來。」

　　一個渾身濕透的宮人戰兢兢進來，跪在地上道：「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

　　「免禮，說說你家主子現在的情況？」

　　「流煙公主從傍晚時就開始有生產的症狀，娘娘早前賜下的穩婆幫著接生，可是直到夜裡也沒能生出來，流煙公主人小身子弱，體力不支，看樣子是沒力氣再生了，府裡的幾個大夫看過，也都不敢冒然行事，所以攝政王特別焦急，讓奴才進宮請太后娘娘撥幾個好的太醫過去瞧瞧。」

　　我臉上神色凝重的聽完，當即吩咐道：「去通知太醫院，撥四個太醫過去會診，另外，給哀家備車，我要親自過去看看。」說著，就掀被下了榻。

　　碧珠有些擔憂的道：「娘娘，現在下著大雨，況且又是深夜，娘娘出宮的儀仗當即也來不及準備。」

　　「這種時候還要什麼儀仗。」我說著，一面吩咐更衣，碧珠見我去意已定，也不敢再說什麼，忙去找了身宮裝給我換上，陳仲帶著那人下去，一路吩咐准準備車馬儀仗，隨行的侍衛。

　　夜裡下著瓢潑大雨，我乘的馬車一路出了宮門，往攝政王府去，沿途聽著能雨水拍打著轎頂的聲音，淩亂而急促的滴噠聲，我心也如這雨勢一樣緊張不已，碧珠坐在旁邊緊緊握著我的手，「娘娘的手都抖了。」

　　我圍著厚裘坐在那裡，身子還在發燙，沙啞著嗓音道：「我沒事，只是有些冷。」

　　碧珠靠過來抱著我，「這樣會不會好些。」

　　我感動的點點頭，「嗯，好多了。」

　　我下了車，夏侯君悅已站在門口迎著了，旁邊僕人撐著傘，見我的車架來，親自拿過傘迎接上來，「你怎麼來了？還發著燒。」

　　「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我說道，彎著身子下車，因穿得厚，動作遲笨了些，他看不過去，一把將我抱了下來，也不顧眾人的目光，我的臉微微發燙，不自在的道：「你怎麼……」

　　話至一半，卻終是說不出他什麼。

　　他臉上神色很嚴肅，剛才的舉動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拉著我道：「快走罷，外面下著雨小心淋濕了病情加重。」

　　我只好將話都咽進肚子裡，被他拉進去。

　　流煙公主是側妃，只能住在後院的側廂房裡，不過擺飾什麼的也都屬於上上品，畢竟是一國公主，也不會太虧待她。

　　後院裡偶有腳步匆忙的侍女端著熱水從身旁過，焦急萬分還不忘對我和攝政王行禮，然後端著盆跑進去，他沿途告訴我，太醫們已先一步到達，現在正在裡面給側王妃診治。

　　我默默聽著，一路進了殿，都沒聽到有女子痛苦的申吟聲，我不禁疑惑起來，仰頭看著夏侯君悅，他看出我的心思，歎氣道：「沒力氣了。」

　　我不禁蹙了眉，轉身進了產房，夏侯君悅被侍女們關在門外。

　　第二十二章他真的關心我嗎

　　屋子裡彌漫著一種血腥味滲雜著的暖香氣，腥甜的氣息讓人不禁皺了眉，床榻上，流煙公主因為生產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此時半閉著眼，正在蓄養精神迎接下一次的陣痛，我走到床邊，輕輕喚了一聲，「流煙，哀家來看你了。」

　　她的眼睫眨了眨，看著我，微弱的語聲幾乎聽不見，「臣妾兔崽子過太后娘娘。」

　　說著，就要掙扎著坐起身，我按住她道：「快躺下罷，你感覺怎麼樣？別害怕，生孩子就是這樣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身在異鄉，攝政王妃與她到底有著些過節，不可能太過關懷，她一人在這裡受這樣的苦難免脆弱些，聽了我的話，不禁哭了起來，碩大的淚珠滴下來，嚶嚶的道：「太后娘娘，我恐怕……您恐怕是要白疼我了。」

　　我喉頭發緊，強忍著想哭的衝動，緊緊握著她的手道：「別說傻話，王爺還在外頭等著你們母子平安的消息呢？還有……孩子還等著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呢？你再加把勁，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孩子的。」

　　我的手輕輕覆蓋到她的肚子裡，能感受到裡面小小生病的跳動。

　　她哽咽的聲音讓人心疼，因為身子弱，幾次都喘不過氣來，不得已，我只好扶著她躺下，端過一旁的茶杯送到她口邊，「別哭，喝點參湯，如果你有什麼意外的話，王爺會很傷心的。」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的道：「王爺他真的擔心我嗎？」

　　「當然了，你是他的妻子呀，你懷著的孩子是你們兩個愛情的結晶，他當然會擔心你們母子啊，別哭了，喝罷！」

　　她忍住淚水，勉強喝下了幾口便推開不喝了，「我真的喝不進去，肚子疼，啊……」

　　她輕微的申吟起來，我慌忙對愣在一旁的穩婆道：「快過來看看，王妃覺得肚子痛。」

　　穩婆手腳靈快的過來，掀開被子瞧了瞧道：「是陣痛，王妃，您好福氣能得太后娘娘親自來看，外面又有王爺守著，您就加把勁，跟著奴婢再試一次，隱約已經能看見孩子的頭了，再加把勁一定可以成功的。」

　　她在那裡勸著流煙。

　　我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她笑著，緊緊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碧珠從外進來，把我拉到一旁小聲的道：「太醫診過了，流煙公主只是身子孱弱，沒有力氣配合生產，才會導致難產，能不能過了這關得要靠她自己，太醫們又開了一些催產的藥，等會好了給她服下，應該沒有問題的，太后您不用太緊張了，過來坐下，您自己還是個病人呢？」

　　我被她推著出了產房，夏侯君悅等在門口，見我出來，便緊張的問：「你怎麼樣了？」

　　我不禁詫異的抬頭看向他，他沒有察覺我目光的冰冷，只是關切的看著我，「太醫還在這裡，要不要他們給你看看。」

　　「不用。」我漠然的道，轉身在榻上坐下。門口，攝政王妃挺著四個多月的身子與露露郡主，柳姑娘一起走了進來，兩人對我行了禮，道：「沒能親自迎接，臣妾失禮。」

　　攝政王妃道，我笑著招呼她過來坐，一併道：「你身子重，怎麼又起來了？」

　　「哪裡睡得著，臣妾剛剛去廚房交待燉了補品與幾副藥，現在流煙吃什麼都吐，多煎幾副，吐子再喂下，總歸能喝一點。」

　　剛才進門時沒有看到，我原以為她對流煙生產會有些心思，沒想到是去催藥了，我深怪自己誤會了攝政王妃，語聲不禁放得柔和了些，「這一大家子也難為你了。」

　　「哪裡，娘娘才是真正的不容易，撐著整片江山。」

　　我在心裡苦笑一聲，想起一旁的露露，她進了門便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眼睛直盯著夏侯君悅，而他的目光竟然一直在我身上，我的心頭不禁沉痛的震了一下。

　　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輕咳了一聲，夏侯君悅這才轉過目光，而露露看我的眼神卻明顯的變了，一種哀怨。

　　攝政王妃神色淡淡的，臉上並看不出喜惡，我與他的事她早已明白得緊，看得也通露得緊，用不著驚訝了，只有露露是頭一次發現。

　　我暗暗蠻怨他不懂得收起自己的情感，另一方面，又深深自責。

　　再說話時，在她們兩個面前也失了一些氣勢，笑著道：「露露，等將來，你也會有這麼一天的，看，三個姐姐都有了孩子，就差你了。」

　　她低著頭小聲道：「臣妾會努力的。」

　　聽著這話，我也無從接話，只得訕訕的笑著，這孩子天真的可愛，夏侯君悅臉上也尷尬起來，瞪了她一眼，露露這才怯懦的退到一旁，露出一直被她擋在身後的柳姑娘，按說，我們也算是老交情了，只是這府裡現在多了這麼多公主郡主等高貴身份的人物，她早已不比從前囂張跋扈了，穿著素色的宮裝站在那裡，低著頭，十分溫順，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神色。

　　我心裡感歎一聲，笑著道：「柳妃，聽說你現在一心向佛，佛理可淨化人心，多讀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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