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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我就這麼被他們撇在屋子裡,想想,又突然笑了起來。

  是啊,或許是我太緊張了,我歎了口氣,將那張歪歪扭扭畫著竹子的遞給一旁宮女,「好生拿去讓工匠裱了收起來。」

  「奴婢知道了。」她轉身退下。

  我站起身,身上飾玉珠翠發出叮噹聲響,「什麼時辰了?」

  「末時了,娘娘。」宮女頷首回道,柔美的語聲裡透露著低順,我轉頭看一眼,笑著道:「舞雲,怎麼沒有換上新制的宮裝?」

  這次壽辰,夏侯君悅特地下旨給廣濪宮中上下都制了一套新衣,她卻仍舊穿著從前的暗青棉服,頭髮捥成老練的髮髻,身上沒有過多的飾品,只左手上一支翠玉鐲子,顯得比實際年齡要老些。

  她笑著道:「奴婢有什麼要緊的,只要娘娘光鮮亮麗就好。」

  我一笑道:「回去換上罷,今天是哀家的壽辰,穿得喜慶些不為過。」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換。」她沒有一絲反抗,躬身退下換衣,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沐韻一手調教出來的人,至今都記得我說過在宮中不可太豔乍的話,一步也不肯多走,一句也不肯多說,本本分分的做著自己的事。每每看到她,便讓我想起當年沐韻與曹衛尉慘死的場面,心痛……

  我慢慢走在殿裡青灰色的地磚上,手指撫過腳下一尊青銅長壽鶴香爐的紅冠,轉眼看著四下垂首侍立的宮人,輝宏的太后寢宮,還有自己身上華麗尊貴的太后朝服,我真得恍惚覺得自己已是步入花甲的老婦,皮膚發皺,胸部下垂,然而……

  我不過才二十六歲。

  申時天已轉黯,漫天飛雪揚揚灑灑落在九天宮闕裡,我圍著厚實輕軟的的裘衣,扶著內侍的手腕緩緩進了歆月宮,寂靜的暮色掩映下,內侍尖細的喉嚨次第交接著往內通傳。「太后娘娘到,皇上駕到……」

  命婦們將繁複的衣袂拉起,扶著宮女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在門口站成排,朝臣們也低著頭,在另一邊恭迎。

  童僧端著木魚走過寂靜的隊列,一雙紋珠繡履踏進殿。

  「臣(妾)恭賀太后娘娘萬壽無疆,千歲千歲千千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遠的呼聲迴響在大殿裡,我在上首的鸞榻上坐下,笑著道:「免禮。」

  「謝太后。」

  眾人次序回到坐位,我俯視眾人,笑著道:「不過一個壽辰,原本想隨便過去就算了,沒想到你們卻大肆操辦,既然辦了,今晚不防就暢開來放鬆一下,幹……」我拿起桌子上象徵長壽的麒麟金樽,先幹為盡。

  底下眾人紛紛站起身,喝了賜酒,再祝一聲萬壽無疆。

  君寶端了茶杯站起身,「兒臣以茶代酒敬母后一杯。」

  「謝謝皇帝。」我笑著道,命人將酒杯續滿,又喝了一杯,臉色便開始犯起微紅。

  君寶放了杯子,乖巧的坐在我身邊。

  抬手示意歌樂聲起,環視殿裡,問道:「攝政王怎麼還沒來?」

  「說是稍後就到。」陳仲回道。

  我點點頭,轉頭看向下面坐著的攝政王妃,她穿著華服,戴著珠翠,可是整個人卻顯得很黯淡,低頭坐在那裡,一語不發,也不和旁邊的人說話。

  而旁邊的露露公主卻顯得雀躍,目不暇接的看著舞池裡舞姬的霓虹倩影,時爾拍手大笑,一副藩邦女子的爽朗不羈,往日宴上也看慣了她這樣,所以並不覺得稀奇,而另一邊,流煙公主就顯得端莊許多,高貴的紫色宮裝,裙擺綴一排明璀皓珠,頭上簪著珍珠長簪,戴著黃金耳墜,顯得貴氣逼人,手掌交疊著放在膝上,高抬的下巴仿佛在向眾人示威,她高貴的王室血統,就在我看她的時候,她平放的手掌動了動,輕輕撫摸著自己的攏起腹部,嘴角現出一抹微妙的笑意。

  我臉色黯了下來,抽回目光,端起面前的一盤香果交給陳仲,「把這個給攝政王妃送去,就說是哀家的賞賜。」

  「是。」陳仲接了盤子送過去。

  攝政王妃顯得很驚異,慌忙站起身謝恩,我笑著對她點點頭。

  露露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可是流煙公主卻露出了嫉妒的目光,畢竟,能讓太后親自賜下香果的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也是我暗示眾人,她到底是攝政王妃,有沒有子嗣都改變不了這個地位。

  陳仲回到我身邊,「娘娘,這是剛才攝政王妃交給奴才的,就是攝政王讓她代為呈給太后娘娘的。」

  「是什麼?」

  「好像是這次外使進獻的禮單。」

  我接過摺子打開看著,當目光略過摺子上「男寵」二字時,我臉上笑容焉地結成冰,手指猝然收緊,「放肆……」

  第五章 我老了

  陳仲嚇得跪到地上,「娘娘……」

  一直在注意這邊情況的攝政王妃也不禁緊張起來,我看著她錯愕的表情,顯然她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攝政王在哪,讓他來見哀家。」

  「攝政王不見人影,說是稍後過來,奴才找不到人。」

  「廢物。」我鐵青著臉,抬頭看著最遠處坐著的大理使者,聽說是位王爺,果然見他體格俊秀,舉止優雅,穿一襲月白袍子,腰帶上鑲著明珠,裝飾著香饢,玉珮,不失為一個俊美的男子,風流氣度裡隱約中透著一股子放蕩味,此刻,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撐在腿上,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舞姬裸露在外的雪瓷肌膚。

  我臉上現出鄙夷的神色,低斥:「好個風流王爺。」

  「他就是大理那位王爺?」我用下巴指指他,問道。

  陳仲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回道:「正是,聽說是大理王第四個兒子玉賢王,生母是德妃,將來很有可能登上王位。」

  我冷笑,「這種人做了皇上,恐怕只想著如何在床上快活了。」

  陳仲抬頭看了看我,一臉的驚異。

  我也察覺到自己言語有失,乾咳了一聲道:「起來罷。」

  「謝娘娘恩典。」他起身退到我身後。

  我默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烈性辛辣的酒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股灼燒般刺激的感覺,好久不曾喝酒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酒杯。

  君寶拿了一塊小點心心不在焉的吃著,仰頭看著我道:「母后,我能出去玩一會嗎?」

  我微微皺起眉頭,雖然我很想教育他,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自己出去玩?可是……到底不忍心,他也不過是個孩子,我摸摸他的頭,笑著道:「去罷,不能玩雪。」

  「知道了。」他高興的從龍椅上跳下來,跟著隨身的小太監跑出去。

  一曲終,我喊賞,舞姬們輕柔一拜,旋身退下。

  我笑著道:「玉賢王遠道而來辛苦了。」

  聽到我的話,玉賢王顯得並不吃驚,仿佛就是在等這一聲,他放下酒杯,用一種近似挑逗的眼神看過來,「哪裡,本王聽聞太后娘娘風華絕代,能有幸過來一堵丰姿實在榮幸,順道帶來我大理的祝福,祝年輕的太后萬壽無疆。」他語聲庸怠而低啞,自薄唇間緩緩吐出時仿佛連帶著也生出一種魅來,男子獨有的妖魅。

  我冷笑,「大理國的祝福真是獨樹一幟啊,只可惜我天朝不盛行此風。」

  「哦?那怪本王疏忽了,本王以為太后娘娘需要呢?」他搖著頭道,一臉的遺憾,說話的同時目光一直緊盯著我的臉,「可惜了,太后娘娘如此美貌。」

  我臉色黯沉,擱在扶手上的手緊握,冷笑著道:「謝謝玉賢王的一片盛情,哀家不需要,你帶回去罷。」

  我將摺子遞給一旁宮人,陳仲雙手捧著摺子小跑著下去將摺子放到他面前案上,再一語不發的退回到我身後。

  玉賢王看一眼那摺子,笑著道:「其實……這也沒什麼,歷代的武后,韋後可都在宮中養著男……」

  「夠了。」我喝住他,實在不想聽到那個字眼,豁地站起身,身旁宮人嚇得身子一震,紛份跪倒殿裡宮樂聲戛然而止,眾人屏住氣息看著我,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到,氣氛凝窒到了極點,攝政王妃也擔憂的看著我,流煙公主看了玉賢王一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我臉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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