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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恨我恨到愛,愛我愛到欲罷不能。

  今晚的廣豔宮,靜得讓人心驚,廊下長燈散發著昏黃的燈,整整照了一夜,我在他身下,靜靜睜開眼,盯著它微弱的光影出神,整整一夜。

  似乎痛這種感覺,已經漸漸從我身體裡退去,我感覺不到痛,麻木,沒有知覺,與他糾纏的時刻過於漫長,甚至看不到結束的盡頭。

  我失望,轉頭看著他,他額上的汗不住落下,一滴一滴,滲進我的身體裡。

  「易子昭,我們何時結束。」

  他輕笑,終於停歇片刻,「後天誠王爺回京。」

  我正要歡喜,他卻接著道:「正好參加冊後大典。」

  我欲出口的話全部咽回,情緒接著失落,怔怔的看著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上亦沒有任何表情。

  這樣的沒有知覺的我,他不喜歡,於是他將我翻了個身,冷冷的避開我臉上的麻木,「如果你接著沉默,誠王爺有什麼閃失,都是你的錯。」

  我不由得冷笑,已無力再說什麼。

  身子趴在柔軟的床榻上,感受他一次次衝撞,狂野,妖嬈,似乎每一次都想要達到最深,最深處,直抵靈魂。

  ***

  終究是躲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我在原地繞了一個圈,借著易子昭殘酷的愛,重新坐上了母儀天下的後位,皇后娘娘死了,被皇上當場迫著喝下鴆毒,連同肚子裡的孩子一併去了,曹衛尉自小是孤兒,查不到出身,於是暫且擱下,可是平西王逃不掉,現在皇上只是召他入京,並沒有明確的給他罪名,可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他。

  太后遠在山中,沒有太后娘娘阻撓,宮裡平靜了,我順順利利的做了皇后,從此宮裡再也沒有殤國夫人,雖沒冊封,但賀禮已源源不斷的送進廣豔宮來。

  易子昭沒有再讓我回到中宮殿,他說,他的皇后不會在別人待過的地方,這,就是他一直都不去中宮殿的原因,因為我在那裡停留過,不是為了他。

  冥冥之中,我贏了嗎,可是我什麼都沒做,這一切,都只是命運的安排。

  乘風破浪,都只是幻覺而已,到最後,我還是得靠著易子昭。

  同時,我也發現,我永遠都贏不了他,我輸了。

  我放棄掙扎,像個木偶一樣任由他擺佈。

  「娘娘,這是明日大典上要穿的禮服,娘娘看看還滿意嗎?如果不滿意可以讓他們再回去修改。」幾個宮人各提一角,將一件新制的皇后朝服展開在我面前,已經改了稱謂,直呼我娘娘,而不是夫人。

  我淡淡看了一眼,只說很好,便不再多言。

  福公公揮手讓那些人退下,笑著道:「娘娘,明天就是娘娘大喜的日子,您這樣讓皇上看到會不高興的。」

  他好心提醒我,易子昭最近時常都會過來,像是監視我會不會憑空消失掉,我輕笑,不以為意的道:「他生氣又怎樣。」

  他終歸是不捨得放我走的,也捨不得讓我死,不管我怎麼任性,他也只是會小小的「懲罰」我,用他冰冷至極的眸子給予我警告,或者,用我所愛的人的性命來威脅我,讓我臣服在他腳下。

  他要的,我都滿足他,可是我永遠都得不到我的心,永遠……

  一個木偶怎麼會有心呢?我輕笑,眸光變得越來越淒涼,福公公笑著低下頭,不再說什麼。

  我轉眸看他一眼,問道:「舞雲怎麼樣了?」

  昨天舞雲是一同陪我過去的宮人,親眼目睹了他們二人的慘狀之後,她的精神似乎受到了重創,回到宮中就吐了血,十分受不了這份打擊,連夜發著高燒,我命人宣了太醫過來給她瞧了,吃了藥,直到現在還沒音信。

  「好像……不太好。」福公公遲疑的道,小心覷著我的臉色。

  我心頭一緊,站起身道:「我過去看看。」

  「娘娘不要過去的好,她現在正在昏迷著,就是去了也沒什麼用。」

  直覺,他是不想讓我過去看她的,我不由得懷疑,轉身看著他道:「福公公,你有事瞞著本宮嗎?」

  「沒有。」他深深低下頭看,刻意避開我的目光。

  我輕笑,冷冷的將他打量一遍,「是從什麼時候起,連你也要瞞著本宮了,到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娘娘不要誤會,奴才只是怕娘娘觸景生情,娘娘這些日子已經夠難過了。」他小聲的道,語氣裡透著濃濃的真誠。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怔住,突然發現,我的心竟是如此敏感而黑暗,我覺得所有人都不值得信,我淒涼的笑笑,落寞的垂下目光,「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

  「娘娘不要這麼說,一切都是奴才的本份。」他對我畢恭畢敬。

  我歎一聲,緩身重新坐下,「福公公,到現在,你一定怨我了吧?」

  他應該怨的,因為我無能為力,不要說是江山,就連我自己都輸給了易子昭。

  他搖搖頭,「沒有,奴才沒資格怨娘娘。」

  「可是你代表他可以。」我笑著道,話說的隱晦,他卻聽得懂,跟著笑道:「沒有,只要娘娘覺得幸福就好。」

  幸福?聽到這個詞,我突然覺得諷刺,「你從前不是這個態度的,你說順著事情發展的狀態走下去,有他一路指點,我就會成功的。」

  他確實是這樣暗示我的,我也掙扎了,努力了,可是卻最終敵不過易子昭,想想,我也不過是個女人。

  江山的責任何其大,我一肩扛不起來。

  福公公低著頭,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蒼涼,他年老的臉上慢慢形成歲月的紋路,「就像主人說的,世事無常,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可以的,那鞋都只是下下策,可以保全娘娘性命的下下策,現在娘娘與公主生命無虞,已經沒有必要了。」

  即便屋子裡沒有其他人,可他還是稱他為主人,而不是天皇,先皇,他的這份謹慎讓我歎息。大半輩子都在深宮中成長的人,果然精明得可怕。

  保全我性命的?聞言,我不覺苦笑,心內感動與心酸一併湧上來,心內沉沉的,是對他的那麼份愧疚,我壯志滿懷,想要為夏侯家奪回江山,也還清他的愛,可是卻無能為力……

  然而,正是這份愛,又讓我有些恨,從前,我刻意回避他死亡的事實,不得不面對,因為我覺得無助。

  我恨他把所有責任都拋給我,然後自己死去。

  我在心裡歎了口氣,已經覺得十分無力,最近不知怎麼,總是覺得累。

  「你退下吧,如果誠王進宮,即刻通知本宮。」我吩咐道,緩緩閉了眸,側身靠到扶手上。

  「是,娘娘。」他躬身退下。

  殿裡恢復了寧靜,腳下一樽青麟香爐裡嫋嫋升騰出香煙,馥鬱的蘭香彌散在空氣中,緩緩將我包圍。

  簾幔低垂,珠簾不動,遠處,有宮人疾步走著,為明日的大典做著準備,她們腳步輕盈,以免吵到皇后娘娘靜休。

  又是一個仲夏,我做了易子昭的皇后,封號 「文蕙」。

  誠王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被臨時「安排」到一處宮中住下,隨行而來的武士們都被分開住,以防動盪,易子昭做得決然,明顯,萬無一失,他以為我會有所表示,可是我沒有,我連誠王的一個字都沒有提。

  躺在黑暗中,想著明天要面對誠王,我還是有些緊張,像是一個背叛了的女人一樣,我無顏面對他。

  當他在戰場廝殺的時候,我卻投向了別的男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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