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宮 | 上頁 下頁
六一


  眼角不斷湧出的是什麼?我抬手拭去,騙自己那不是淚,我不會為鬱誠越掉一滴眼淚,可那淚水卻怎麼止都止不住。

  就像夏侯君曜說的,表面上我仍是一個無恩無寵的皇后娘娘,幽居在中宮殿,家門慘遭不幸,我借此推掉了所有的應籌,終日待在宮裡。

  天氣漸暖,宮裡已撤了暖籠,裘褥,棉簾,換上輕薄的織紗,錦褥。

  紅淚忍氣吞聲做了我的宮女,有時候看到她仇恨的目光,我都有些恨自己,是我親手殺死了她的雙親,也難怪她恨我。

  可是紅淚終究是單純的,過了些日子,她就漸漸地把那件事釋懷了,也開始跟著香墨她們學習宮中禮儀,認清人物和是非。

  雖然極力得不承認,可她終究是我的姐姐,再恨,再痛,娘也不能死而復生,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我對鬱家的恨也漸漸沉到心底,藏了起來,騙自己已經忘掉了。

  我斜倚在午後融暖的大殿裡,閉眸冷笑,自欺欺人。

  那晚之後,夏侯君曜幾乎夜夜都要召我到廢宮,即便是在鬱家慘案之後的那幾天,他對我有一種萬分的迫切感,像是遲了就抓不住,摸不著了一樣。

  每一次躺在他身下都讓我有種被愛的感覺,可有時候更像是在做夢,夢醒時,我就已經回到中宮殿,神不知鬼不覺。

  他的手指依然冰涼,臉色愈加白,我忍不住想要憐惜他,君曜,我是你的,不用這麼急,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是你的。

  他輕笑,將我抱得更緊,用沙啞的嗓音在我耳邊說,清塵是顆毒藥,太過誘人……

  他的笑裡,有種淡淡的優傷,讓我不能忽略,這個可憐的男人,我的夫君。

  我將雙腿勾上他的腰,隨著他的律動更加深入、貼合。

  無月的夜,只有妝鏡上的夜明珠閃著青碧色的光,幽幽淒淒,他喘息聲漸急,後背涔出汗水,將全身的力量都釋放在我身上。

  我不堪忍受的緊緊蹙著眉,君曜……

  一聲輕喚,讓他突然驚醒過來,放慢了速度,放柔了力道,清塵,對不起……

  一個原本應至高無上的帝王,卻常常向我說對不起,我的心微微得揪痛,我寧願他還是以前那個邪惡冰冷的夏侯君曜,寧願他仍是個嗜血養生的君曜,讓我惶恐,讓我害怕,讓我忍不住想要逃離。

  他眸光變得焦灼,黯啞的嗓音裡透露著瀕臨極限的欲望,從黑暗中摸索著,找到我的手,十指緊扣。

  我聲聲嬌喘,甘願在他溫柔的懷抱中沉淪,如果愛這個人有錯,那就讓我萬劫不復好了,下輩子,我仍要愛他。

  清塵,我愛你。他在最後一聲悶哼中說他愛我,然後無力的趴到我身上。

  我感覺到一股熱流貫穿體內,沒有吳婆婆,沒有避孕草藥,他存心要給我一個孩子,然而我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孕育。

  如果讓太后娘娘洞察到我已有身孕,就連易子昭都再也保不了我。

  易子昭,初聽這個人名,竟讓我有些陌生,他已經很久沒出現在我的面前了,自從上次御花園相見之後,他就回了丞相府,不知道他的傷好了沒有?

  我慢慢睜開眼,有些恍惚,我是在關心他嗎?

  不……我連忙否認,我只是無意間想到,無意間……

  當我幽居宮中,認真等待喜孕消息的時候,宮裡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碧月匆匆跑來稟報,恭身立在榻前,「娘娘,宮裡出大事了。」

  我庸然倚著,緩緩抬了眸,輕問:「什麼大事?」

  我語聲漫不經心,唯今,在我看來,只有我懷孕才是件大事,我也希望上天能保佑我快快懷上龍孕,君曜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想到這,我不禁紅了臉,稍有些尷尬的咳了咳。

  香墨放低了聲音道:「蕭貴妃那裡出大事了,這些天華淑媛與沈美人一直在吳婆婆那裡求得子妙方,無意間,竟聽到了大皇子的秘密,原來大皇子根本不是皇上的孩子,吳婆婆說了,只要宮嬪吃了那藥,就是無論如何都懷不了的,蕭貴妃的事雖可疑,可她怕皇上怪罪,就沒敢說出來,昨天晚上,沈美人賜宴,多喝了幾杯,就說露了嘴,把這件抖了出來。」

  她這到這自己也覺得可歎,感慨的道:「平時沈美人跟蕭貴妃的關係是挺好的呀,可是這次沈美人非但不擔待,還故意去皇上面前稟告,這真是……牆倒眾人推。」

  我不置可否,只是輕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怪她,從前蕭貴妃得勢,卻也無恩於這些人,現在能除掉一個是一個,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香墨暗暗點頭,驚奇的道:「娘娘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嗎?貴妃娘娘騙了皇上四年,現在大皇子都已經三歲了。」

  我仍是笑,扶著她坐起身子,目光淡淡得看著地上光影,石磚泛著慘白的青灰色。

  「不驚訝。」我說,「一向無心機的王良人都能制盅害人,何況她蕭貴妃,這宮裡,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關鍵看……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

  突然聽我提起貶去留芳殿的王良人,香墨不解的看著我道:「娘娘怎麼突然提起了王良人,她不是瘋了嗎?」

  「瘋了好啊!」我笑著道,笑得高深漠測,「瘋子才會說真話,吐真言。」

  香墨越發的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是……」

  我垂眸笑著,有些傷感,「本宮曾答應她一定保她無事,現在,是該兌現諾言的時候了,她很忠心。」

  「娘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連奴婢都瞞著。」她徹底糊塗了,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委。

  吳婆婆,不光管著宮中妃嬪孕育的大事,更曾是皇上的奶娘,因為皇后順利接生,太宗皇帝大悅,留用為太子乳母,皇上對她的感情一直很好,四年前蕭貴妃懷孕的事後,皇上不忍怪罪,就此罷手,但吳婆婆一直對此梗梗於懷,始終弄不明白這之中的道理,幾年來鬱鬱寡歡,對避孕的事更加小心,所以宮中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從她那裡要到秘方,這一點,皇上很放心,竟管他知道沈美人與華淑媛的事也並不緊張。

  然而,她不明白,卻有人明白,那就是留芳殿的瘋婦王良人。

  「可是她已經瘋了啊?她說的話也有人信嗎?」香墨疑惑的道。

  「一個瘋子話自然沒人相信,所以要由吳婆婆來說。」我淡淡的道,轉眸看向她,「香墨,本宮還要謝謝你呢?」

  「謝奴婢什麼?」她不解。

  「謝謝你曾經告訴本宮行事作風要收斂些,不可太過招搖。」我冷冷的道。

  她惶恐的低下頭,「奴婢失禮。」

  話音未落,殿外就響起稟報聲,「娘娘,沈美人來訪。」

  我一笑,仰身靠到枕上,「讓她進來。」

  香墨暫且將疑惑放下,退到一旁倒茶。

  沈美人獨自進來,將帖身宮人留在殿外,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挑挑手指,語聲輕慢,「起來罷。」

  她身穿朝服,雍榮華貴,臉上笑容未退,站起身道:「臣妾特來謝謝皇后娘娘,如果不是娘娘出了那麼個妙計,怕皇上直到現在還被蕭貴妃蒙在鼓裡呢?」

  「沈美人撥奸除惡,可為上表。」我笑著道,眸中笑意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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