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歌(175)_魅冬_學達書庫

一七五

　　我利用了小閉的愛和關懷，他為沒能幫我找回娃娃而愧疚悲痛，卻不知道我也在同時為了自己利用了一份美好的感情而愧疚鄙夷自己。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痛苦的。我居然因此將痛苦也帶給了小閉。有的時候我常常想，若當初他沒有遇上我就好了。若不是我對他施捨了一些恩情，也許今天我們就毫無瓜葛，可若真是這樣，我又會如何？

　　虧欠菡萏，是因為許多年前，因為我一句話，菡萏成了和親的公主。只因為那日我對朱元璋說，聽聞二叔家閨女眾多，才貌並眾者甚。

　　若她沒有因此而和親，就沒有那場風沙中的救命之恩和一見傾心，那麼此時的她雖然擺脫不了那個家族，至少可以冷眼旁觀。

　　抬手看著自己蒼白見骨的雙手，悲涼的笑出聲來。我自虐，我讓自己枯骨如材，不是因為娃娃丟了過分悲痛，而是我要找回我的孩子，不能悲痛。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別人覺得我是一個可憐的弱著罷了。

　　如果，如果沒有娃娃，也許我就不用這般去傷害他們了。但是為了我的孩子，就算傷害了愛我的人，我也再所不惜。

　　我去找了甄禾，他卻對我冷笑。他說如果我不選擇幫他，那麼就不會將娃娃還給我。他還說，若想要娃娃平安，就選擇幫他。

　　我徹底憤怒了。我知道菡萏也去找過他，可是得到的卻是他的一再傷害。這些天，我都看到菡萏隱忍的悲痛。

　　忽然想到了上官可憐。也許……他可以幫到我。我要他幫我找回娃娃，即使一直都想隱瞞的過去會徹底的鋪現在別人的面前，我毫無怨言。可是在如此焦急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上官可憐。

　　心忽然又冷了下來。

　　也許，我只能靠自己了。

　　站在小閉面前的時候，居然一點愧疚都沒有了。我想也許我真的就是這麼冷血的一個人，否則是不會這樣的。

　　「小閉，我想我累了。」我望著他滿是心疼的樣子，扯出蒼白的笑。

　　小閉一驚，上前兩步，伸手抓只了我的手，握的很緊，疼了的是手，痛到麻木的卻是心。我抬眼看他綠眸中思緒萬轉，眼中平靜無波。我在那一番焦躁的煎熬中已經讓自己的心冷卻了下來。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我一定要救回我的孩子。

　　此時的小閉，已經開始暗中策劃與那卜娑的對立之戰。可是暗中謀劃的等待太漫長了，我已經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可以等了。每天夜裡閉上眼中是娃娃可愛的笑，我會幻想著她現在是不是在哭，會幻想她討厭吃別人那裡的東西時是不是會吃不飽，會想她會不會被那裡的人們虐待……我快瘋掉了。

　　「朵兒，你……」小閉的不掩自己的擔憂。

　　我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溫和，溫和得連我自己都覺得虛假。我微笑，卻覺得自己呼吸困難。揚起孱弱的微笑，道：「小閉，我想自己去大王子那兒去找回我的娃娃。」

　　「你想離開這裡。」小閉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碧綠色的眸子中充滿了喋血的光忙。「不，你會留在我身邊的。」

　　我卻微笑著搖頭。我退了兩步，笑得有些飄忽：「我不想再留在韃靼了。我之于你，只是朋友卻擾亂了你的生活。我不想再過一種知道身邊沒有人能保護你卻依舊要過的日子。我不想帶著我的孩子在這裡時時擔心她是不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手中的籌碼。我不想在這裡看著你成為敗者，卻明白自己不能救你……你知道嗎？我很害怕。」

　　我在小閉的面前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被鮮血染紅的紗布。血和著被染紅的紗布形成了豔麗的風華，猶可以想起那傷口當時的鮮血淋漓，「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你的負擔。你在身邊的時候，我都能被那些人傷到，若是你不在身邊，也許你我就無再見之日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小閉瞪著我的傷口，眸中染上血色。

　　「告訴你又如何？不過是徒添你的煩惱罷了。」我苦澀一笑，「若，你不是一個王子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你們之間的權位之爭，也許我的娃娃就不會被別人帶走了。」

　　小閉抓住我的肩膀，眼神有點瘋狂，「你怨我，是不是？」

　　我掙開他的手，眼神呆滯，道：「不，我怨我自己，為什麼沒有能力救自己的孩子。」

　　小閉看著我許久，一拳砸向牆壁，牆上忽然有了裂縫，我又喃喃說道：「若娃娃能平安歸來，那該有多好？這一切都是大王子造成的……都是他的錯……」

　　這一切的確是他造成的。若不是他太有野心，甄禾也利用不到他。若不是甄禾想利用我來幫他得到韃靼，就不會綁走我的娃娃。

　　我茫然的朝門外走去，身後傳來小閉決絕的聲音。

　　「朵兒，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欺負你的。」

　　瓦剌王派人來請烏莘娜回去，其中的緣由我們都很清楚。瓦剌畢竟是一個聰明人，明白韃靼的內戰也許會波及到自己的女兒，於是讓人來接走了。

　　我在回屋子的路上遇見了烏莘娜，她見到我的時候，臉上沒有原先那樣的笑容，多了一抹距離。

　　她攔住了我的去路，冷著一張臉，道：「我終於知道你是誰了。沒想到你會跑到這裡來，我一直以為，大明的公主都是呆在皇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你想太多。」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此時我亦沒有心情說笑之類的。

　　「很多年前我好奇那卜翰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居然有人可以讓從來不讓任何人親近的他那麼掛念著，所以我乘著那卜娑哥哥去大明的時候，混在他的隊伍裡一起去了。沒想到我見到的是一個有些驕傲的郡主，是一個刁蠻任性的郡主，我原以為，學著你那樣子，他就會喜歡我了，可惜我只是讓他越來越討厭我。我父王有心和他結親，卻被他拒絕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糾纏他那麼多年，他卻接納了別的女子。我一直以為沒有女子能和你一樣，卻沒想到別的女子住進了他的家，得到了他的寵愛。我後來才知道為什麼，因為那個女子有和你一樣的氣質。現在我算是徹底死心了。也許，他真的不屬於我。」烏莘娜說著說著居然流出了眼淚。「祝福你。」

　　我笑得比她還要苦。「何必祝福我呢？我和他不會有結果的。」

　　「可是他愛你啊。」烏莘娜睜大了眼睛。

　　「你也愛他，可是他不愛你。」我不再說什麼，越過她準備離開。

　　烏莘娜忽然哭了起來。「為什麼要這樣呢？他對你那麼好。」

　　「卡索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呢？他也很愛你。」

　　我留下這話，漸漸走遠。而她則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都這樣，你愛我，我愛他，他卻愛另一個她，也許另一個她也另有所愛。不是只要你愛了，就能得到的。

　　烏莘娜終於在三天后離開，我去送了她，送到韃靼王都外。她走的毫不留戀，我笑著她說，有機會去看看你的姐姐，她現在過的很幸福，也許你可以從他的身上找到些什麼。

　　然後她的車漸漸走遠。我在原地安慰，終於又有一個人平安的離開這個戰場了。

　　回頭，譴退了侍女和護衛，自己一個人走在王都的路上，沒有蒙著面紗，一個人走著。看著還是很熱鬧的王都，忽然同情起了那些享受著安逸的人們。可憐他們平淡的日子就要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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