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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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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神也落在窗口,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金燦燦的,讓人眩目。誰會知道,這所謂的「小住」是住上多久的呢?即使我並不喜歡皇宮,卻依舊回答—— 「好。」 三日後,大哥他們終於離開了京城,一路向北。我去送他們的時候,看到了大哥眼中的明瞭,看到了大姐眼中的悲憫,看到了李律眼中的心疼。可是這又如何?這些永遠不能改變一切。我其實沒有多大的所謂。即使是住在皇宮中,我依舊可以肯定自己是安全的。 我站在城樓看著大哥他們坐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不見。我伸手摸了摸臉頰,冰涼的一片,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小謝陪著我站在熱辣的太陽下許久後開口。「小姐,走吧!」 我轉身走到她的前面。從那天離開到了半路又被追回來開始我就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話,也許是我不夠信任她吧!在我們一行人被追回來後,她成了我眼中的奸細。半響後,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屬於真實的小謝的聲音裡,竟然讓人聽出了歎息的意味。 「小姐,我不曾背叛你。」 宮外的緊張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宮內是一派的風平浪靜,而我這個逆臣之女卻在皇宮裡受到公主的禮遇。所以這朝中有許多的人不滿,卻無可奈何。後宮之中,有朱允炆和秋容在,沒有人敢動我。那些妃子們見到我都是笑臉盈盈,可誰又知道那笑靨如花的背後是否暗藏殺機? 時至七月,燕王棣殺張昺、謝貴等,舉兵稱「靖難」,以僧道衍為謀士,張玉、朱能、邱福等為將。此時的我,身在皇宮內苑,看著御花園中百花爭豔,聽著秋容在旁邊彈著清悠又悅耳動聽的古箏。 乍聽到這消息,心下不免有些悲哀!朱棣為了他的天下不會顧我的死活;大姐對我原本就有些怨恨,也不會顧我的死活;哥哥們此時怕也是明智保身,也顧不上我;而早已遠嫁的鴦金,怕是一心念著她的丈夫而忘記了還有我這麼一個姐姐了;至於藿香,我似乎遠嫁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收到她的來信了。原來,我在那些所謂的親人心裡,的確算不上什麼。 秋容的琴聲曳然而止,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望向她。只見她蔥白的指間因為斷弦而滴出血,滴落在白玉琴身上,豔麗奪目。 「嫂嫂,沒事吧?」我看著她的血將白色的繡帕染紅,開出一朵妖豔的花。 「小傷而已。」秋容沖我笑笑,眉眼無波,光華盡斂。 她嫁給朱允炆一直到問主後宮有才短短的兩年時間,卻比從前更加的內斂,臉上亦不再有從前略帶俏皮的笑和那個放肆聰慧的眉眼。兩年的光陰和那份得不到的愛已經讓她變成了一個連我都快不認識的秋容。 走到她身邊,手指撫過那白玉琴身和斷弦,莫名的傷感了起來。如果時光倒退兩年,我依舊是放肆笑的郡主,她依舊是我俏皮聰慧的丫鬟秋容,是不是我們都會比現在幸福? 「如果,皇上和你父王之間讓你選擇其一,你會選誰?」秋容的聲音自耳畔傳來,淡漠中帶著許多的悲憫。 「我沒有選擇,不是麼?」我瞟向她,「嫂嫂,我只希望你能遵守一開始對我的諾言。」 秋容的身子一僵,豁然起身離開。半個時辰後,她的貼身宮女若水來到我住的沁心閣給我帶來秋容的一句話—— 誓在人在。 這天下去了傾盆大雨,我坐在沁心閣裡繡花。說來可笑,此時的我已經無趣到連繡花都肯學了。看著眼前柔滑的繡布上那糾結成一團的繡線,微微抬頭問:「小謝,你說我繡的好嗎?」 旁邊安靜異常,才想起剛才讓小謝去給自己端點心了。腦海忽然浮起從前,如果是在北京城的燕王府裡的話,如果秋容還是秋容,小謝依舊是小謝的話,那該多好?那秋容肯定會直白的說我繡得東西不像東西,小謝一定會說我繡的東西是最好的。歎了口氣後,抬頭往窗口望去,居然看到姚莫站在窗外盯著我看。皺了下眉頭,叫在門外守著的宮女將他請了進來。 會在皇宮裡見到姚莫一點都不奇怪。早在朱允炆繼位後的第三個月,姚莫就升任錦衣衛指揮使。而他今天的確是來找我的。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連你也變得這麼不乾脆了。」有話想說就說,何必一副欲言又止樣子? 姚莫睨了我一眼,恭敬的在我面前下跪,我呆愣住,連手中的針刺進肉中都沒有發覺。等到反應過來,感覺到一股痛從指間蔓延到心口,隱隱做痛。 「我希望郡主,能屈駕去看望一下家父。」姚莫的聲音聽起來像極力的在隱忍著什麼,他低著頭,看不到表情。 我看著指間聚集的血珠子許久,沒有答話。然後又聽到姚莫的聲音響起,漸漸被外面的雨聲給蓋住。 「家父,時日不多了。」 得到朱允炆的允許,和姚莫一起去了他家,看到了姚遠,那個已經蒼老的男人。他看到我的時候,眼裡散發出驚喜的光芒。 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走向他的床邊,任由他拉著我的手,眼裡淚光閃爍。我冷眼看著他,因為沒有感情,所以我哭不出來。即使,他是鳳歌的親生父親。 「我對不起你娘。」姚遠的聲音很虛弱。 「你的確對不起她,你讓她懷著身孕卻四處流浪。如果不是我父王收留,只怕你今天連我也見不到。」我看著他如枯骨的手體會著他的悲哀。的確很悲哀,因為內疚,讓他自此一病不起,迅速消瘦。為了他自己在那麼多年的所作所為內疚。 姚遠聽了我的話鬆開了抓著我的手,苦笑幾聲,流出淚。我看著他那渾濁的淚水,有些心軟。我不恨他,因為沒有理由。 「那年,我本該帶著你娘回京,卻不想西北忽起戰事,我又奉命帶兵出征,沒想到兩年後回來再去找你娘的時候,劉家莊因為一場大火化做灰燼。」姚遠的眼望著床頂,神色悲涼。「我找了她整整一年,直到一個倖存者對我說她已經死了才放棄。」 「你不知道嗎?那場火,是有人刻意放的,而那個人,是你夫人。你對不起的不只是我娘,還有當年劉家莊幾百條人命。」我冷笑,「你大可不必覺得愧疚,畢竟那是你夫人的罪過。」 我偏開頭,朝窗外望去,外面的雨已經漸漸變小,地面依舊濕漉漉的,讓我覺得心裡不舒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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