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鬥 | 上頁 下頁
九一


  雲鈺指了指面前的杯子,笑道:「姐姐和年大人可以嘗嘗,這泡茶的水,乃是今冬第一場雪所化之水,雖不及那甘美山泉,卻也是《水品》之上有名的。」

  雲鏵點了點頭,也道:「你這丫頭倒是有心,亮工嘗嘗看。且不說她這雪水,這茶是皇上賜的普洱,爺命我取出,給大家都嘗嘗。」

  年羹堯忙端起瓷杯,先深嗅了一口氣,接著小啜一口,微閉了眼,半晌才開口道:「果然非同凡響,奴才謝過四爺,托四爺的福,奴才才能喝到這麼好的茶。」

  雲鏵被他這話一說,不由笑開了臉,看了看湘兒,湘兒便走到門外喚傳膳。三人這便隨意聊開,不多時,一道道美味魚貫遞入。

  胤禛雖然心下惱恨年羹堯無視家主的行為,但他也明白年羹堯目前是自己的助力,尚未到鳥盡弓藏的時候。這便一面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一面卻又示好。

  今天的宴席,便是他親自定下,所有的菜式都取自唐宮,而非清朝貴族宴客常見的菜式。

  頭菜是光明蝦炙、紅羅丁、巨勝奴以及西江料。光明蝦炙是用生蝦製成,具體辦法是用蝦仁擺成燈籠圖案;紅羅丁是用奶油與血塊製成的冷盤;巨勝奴是把蜜和羊油置入面中,外沾黑芝麻油炸而成;西江料則是粉蒸豬肩胛肉屑。這四道菜鮮鹹甜香酥,用來開胃,再好不過。

  主菜是金銀夾花平截、升平炙、乳釀魚、遍地錦裝鱉、八仙盤、小天酥。金銀夾花平截是蟹肉與蟹黃平鋪餅上,卷起後橫切成片;升平炙是用羊舌配鹿舌拌食;乳釀魚是羊奶燒整條魚;遍地錦裝鱉是羊油、鴨蛋脂烹甲魚;八仙盤是將烤鴨分成八樣形狀,配上拌好的醬汁;小天酥是雞肉、鹿肉剁成碎粒後拌上米糝製成。

  雖然主菜才六道,但樣樣做工極為繁瑣,味道各有不同,配合各人的口味,倒也可以解決眾口難調的問題。

  配上蛤蜊肉羹湯和兔肉湯,一時間香味四溢,直教人食指大動。

  雲鈺看的呆在當場,這頓飯至少也要二百兩銀子,胤禛這麼小氣的人,居然捨得這樣下血本?當真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麼?

  那麼,她還要不要惡整那年羹堯?萬一下手過重,會不會壞了胤禛的事?雲鈺摸了摸口袋裡的泄藥,有些猶豫。這一閃神,卻正好錯過年羹堯臉上的那抹詭異,雲鏵倒是看到,但也只是瞄了一眼,卻不置一詞。

  「不要客氣,都是自己人,多吃點。」雲鏵給雲鈺和年羹堯一人夾了一筷子菜,氣氛仿佛十分和諧。

  雲鈺謝過雲鏵,夾了自己愛吃的細細品嘗。反正錢也花了,不吃浪費,與其猜度年羹堯的心思,不如多儲存些熱量過冬。

  「爺對奴才真是恩重如山,」年羹堯是知曉胤禛的脾氣的,見如此豐盛的酒席,不由感動萬分,開口道,「奴才上次去西藏,帶回了那裡的特產,叫青稞酒,正適合這個天喝。」說著,他便讓下人取了來,端上桌,「還請福晉嘗嘗。」

  雲鏵淡淡笑著,點了頭。

  酒過三巡,便見年羹堯端著杯起了身,他看起來似乎非常激動:「福晉,奴才向爺和福晉請罪。奴才這次剛到京師,便被八爺叫了去。八爺許諾奴才,若是肯為他效力,便保奴才一生福貴。奴才再不肖,卻也知道奴才的主子是四爺。但奴才怕爺誤會,沒敢和爺說。盤恒了幾日,這才晚來……」

  他似乎酒喝的有些多,身形微的有點不穩,雲鏵見他這般模樣,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我知道你對爺一片忠心,爺也從未怪罪過你。等爺回來,我會和爺說明的,你且放心便是。」

  年羹堯聽完這話,像是放了塊石頭下地,一臉的輕鬆:「奴才謝福晉恩典。」他大口喝完杯中的酒,卻又拿了酒壺,走到雲鈺身邊:「格格,年某的妹子,還請格格多加照料,年某這裡敬格格一杯。」言罷不等雲鈺反對,拿了她的杯子,便為她斟滿。

  雲鈺不勝酒力,剛想拒絕,卻看到雲鏵看向自己。「算了,」她心頭暗道,「反正是在府中,倒了也有人服侍,喝就喝吧。」

  如此想,便笑道:「年大人見外了,雲鈺受了便是。」言罷一口喝完杯中酒。只是喝的爽氣,一杯下肚,胃中便火辣辣的燒開,兩頰頓時染滿紅雲,頭也微覺有些暈。

  難怪,這青稞酒是藏酒,酒精度數極高,常喝酒的人都容易醉倒,更不要說雲鈺這不勝酒力的女子。她只覺有些不太舒服,怕自己失態,便起身向雲鏵請辭。

  雲鏵也不攔她,囑了她小心,便放她離去。

  「格格,」年羹堯見雲鈺要離開,突然叫出聲,上前將一個木盒遞到雲鈺手中,「還請格格將這盒珍珠帶與舍妹。」

  雲鈺只覺他身上異香撲鼻,酒後聞了,竟然覺得有些噁心。她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便吐出來,徒增笑話。雲鏵在一邊接了話:「亮工,我這妹子倒是甚少與樂容往來,不如你交給我,由我轉交便是。」

  年羹堯一拍腦門,笑道:「奴才是想福晉金貴,奴才怎敢勞動福晉大駕。不過既然福晉開了口,那奴才便逾越了。」說著便將那盒珍珠遞到湘兒手中,雲鈺又向雲鏵微福了一福,便由習習扶著離開。

  雲鈺只覺身子越發沉重,一路行來,兩腿便似灌了鉛,墜的快要抬不起。步子落在地上,想要再抬起便覺得極累,背上隱約透出些許密汗。心跳的極快,仿佛要從胸膛裡跳出來,身上卻似在火中焚烤,燙的難受。

  她右手一抬,將披風的系帶拉開,向前走了一步,披風立時落在地上。一直扶著她的習習一驚,抬頭看向雲鈺:「格格,會著涼的。」

  雲鈺頭腦昏昏沉沉,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麼,只覺披風落下後,冷風灌入,卻是異常的舒適。嗓子也開始覺得炙熱,乾澀難當,像是塞了一個燒燙的鐵塊,疼的要命。向左望去,入眼便是園中皚皚的白雪。雲鈺心中一股燥動,猛的推開習習,從回廊邊上翻過去,捧了一把白雪,便塞入口中。任由冰涼的雪在口中融化流入喉間。

  「格格!!」習習被她猛的推開,又見她如此,大驚失色,急忙奔到她身邊,將她從雪地上拉起,「格格,您怎麼了?」

  雲鈺跌跌撞撞起身,先前被雪水一涼,微的有些清醒,心底覺得有些不對。她不是沒有喝醉酒過,可再怎麼醉,也不該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年羹堯到底拿的是什麼酒?

  習習見她臉色越發的紅,不由咬了唇,扶她快行。雲鈺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倚在了她的身上,任由習習帶著自己往房間行去,眼前卻漸漸模糊,好困……困倦之中,喉嚨卻越發的疼痛,疼的像是被人用刀割開,一刀刀,一下下。

  朦朧間,只聽見習習驚慌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她卻再無力探聽。身子一軟,跌落無邊的黑暗之中。

  這便是再一次的靈魂脫體,雲鈺盤腿坐在空中,頗為無奈的看著來來往往搶救的人群。這次與那年奪舍不同,那時肉體與自己完全無干,自己只是想著要不要奪舍而已。但現在,這肉身已經同自己建立了深刻的聯繫,此刻肉身上的疼痛竟然一絲不差的讓自己感受得到。那如針刺般的疼痛從心底泛開,一直延伸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喉嚨更是疼到極致,她低頭便可以看到,那枕頭上殷紅一片,都是自己吐出來的鮮血。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