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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雲鈺只覺得臉上和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疼的鑽心。轉身看到沐妍,眼淚突然止不住的落下:「好疼……」不光是身體疼,心上也疼,疼的快要喘不過氣來。

  卻還是任由沐妍扶了她,向外而行。

  只要她不說,自己就當一切都不存在;只要她不說,她便仍舊是慕紫,自己仍舊是文雪;只要她不說,一切都不存在……

  這幾句話像是咒語般,在雲鈺的心底不斷重複,不斷重複。

  房內彌漫著藥汁的味道,胤禛冷著臉,站在一邊看太醫為雲鈺上藥。冰涼的藥敷在傷口處,奇跡般的緩解了火熱的痛楚。

  「三天之內不能碰水,微臣開個方子,每日午時服下,三日之後微臣再為格格換藥。格格請寬心,傷的並不重,不會留下疤痕。」太醫診斷完,向胤禛行了一禮,緩步退出。

  雲鈺坐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她看得出胤禛十分生氣,和他在一起這麼些年,自己從未見他有過眼下的表情。胤禛微抬眼看了看她,冷聲道:「水色呢?」

  水色的聲音立時在屋外響起,戰戰兢兢:「奴婢在。」接著只見房門從外洞開,水色跪在門口,用膝蓋爬了進來。

  「自己去領四十大板,之後去辛者庫。」胤禛看也不看她一眼,緊盯著雲鈺,不帶一絲感情的開口。

  「是。謝主子恩典。」水色磕了個頭,便要退出。

  雲鈺聽胤禛如此重罰,不由失色,脫口驚呼:「不要!」她滿面懇求之色,眼眨也不眨的看向胤禛。

  胤禛卻仍舊什麼也不說,只是冷冷的看向她。

  水色又向著雲鈺磕了個頭,躬身退出。雲鈺大急,這四十板子打下去,只怕是壯漢也會去了性命,更何況是水色這個女兒家,或許還沒打到一半,她便魂歸離恨天。她想也不想,更顧不得身上的痛楚,迅速跳下床,連鞋子也不穿,便抓住了水色的衣服。

  胤禛仍舊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雲鈺咬住嘴唇,抓著水色的手不放,然後慢慢彎下身,跪在了胤禛的面前:「奴婢……知道錯了。請四貝勒放過水色,奴婢……奴婢願意替她受罰。」

  她猛的抬頭,望進胤禛冰涼如水的眸子中。

  四周一片靜謐,此刻夜已經很深,四下無人,只有如盤的月亮掛在天空中,皎潔的月光從空中灑落,照得地上一片銀白,仿佛是冬日的雪。

  房裡燃了燈,加上牆上鑲嵌的七八粒夜明珠,倒也顯得十分明亮。房內的陳設似乎都是多餘,雲鈺只覺眼中空空蕩蕩,只有胤禛的樣子分外清晰。他站在夜明珠下,正是背光,珠光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一片陰影,卻也將他發間隱藏的白髮彰顯得格外耀眼。

  雲鈺抬頭看他,他的雙眸漆黑,仿佛兩顆純淨的寶石,只是平時見他,這兩顆寶石都會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此刻卻黯淡無光。他一臉的疲憊,微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你……當真只當自己是奴婢?」

  心下似是被什麼揪緊,腦中突然閃過那年,自己在樹林裡,脫口便道:「你的福晉是那拉氏。」那時胤禛臉上似笑非笑,但身上卻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又閃過前幾日,自己和胤禛爭執,他憤怒如火。而如今,他語氣冰冷……突然心中一陣強烈的恐慌,心悸到幾乎喘不過氣。她眼神有些狂亂,猛力搖頭:「不……我不是奴婢。我是雲鈺,我只是雲鈺。而你也只是胤禛。」

  胤禛見她這般,周身冰冷的氣息微的有些融化,長歎一口起,攬她起身。目光又落在水色身上,卻還是冰冷的口氣:「板子免了,自己去辛者庫吧。」言罷回過頭,輕拍了雲鈺的背,柔聲道:「我只是胤禛,你也只是雲鈺。」

  雲鈺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緩緩睡去。

  第二天下了朝,夜羽也從府上同胤禛一起過來,據說是為了目睹被打成豬頭的雲鈺,這是多麼難得的景觀。

  由於水色被胤禛罰去了辛者庫,雲鈺身邊的丫頭便換了兩個不熟悉的,一個是胤禛指派的,一個是雲鏵送來的。

  雲鈺也不多說,只是心底琢磨怎麼將水色要回來,水色跟了她這麼多年,她早已經習慣水色的服侍,況且,兩人之間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只是此刻她不方便和胤禛開口,畢竟自己不聽他的話,與沐妍來往,還在妓院被則甯打成這樣……不光是自己受了傷害,就連胤禛的面上也大大無光。

  心底覺得十分對不起胤禛,在奪嫡的鬥爭中,自己非但沒幫上他的忙,反而給他捅漏子……雲鈺歎了口氣,認命的灌下侍女端來的藥汁。

  良藥苦口利於病。她心底勸服自己,眼光正巧瞥到窗外的夜羽,接著,便聽見胤禛和她聲音從外間傳來。她轉身想躲,卻已經來不及,腫脹的面龐被她瞧了個正著。便見夜羽咧開嘴,嘲笑道:「雲鈺啊,你現在的樣子可真好看。」

  雲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夜羽,嫁給胤祥後,好的沒學會,倒是把他那嘲笑人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

  夜羽見雲鈺瞪她,吐了吐舌頭,看上去哪裡像堂堂皇子福晉,倒是像人小孩子,雲鈺見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卻牽動傷口,疼的她「嘶」的一聲,倒抽口冷氣。

  「則甯這潑婦,下手真狠!」夜羽向前一步,看著雲鈺折了的手和腫脹的面龐,不由咂舌,「還疼嗎?」

  雲鈺點點頭,目光卻落在胤禛的身上。

  他一直緊繃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方才自己還聽到胤禛在外面說話的聲音,此刻便如此……雲鈺的眉間不由升起一股鬱悶。

  胤禛見她眉間鬱結,知道她心底誤會,微微一笑,逕自倒了杯茶:「今天皇阿瑪的旨意到了,詔免大嵐山賊黨太倉人王昭駿伯叔兄弟連坐罪。」

  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雲鈺清楚的看見,夜羽的眼神狀似不經意的瞥過雲鈺,又轉開。雲鈺心底淡淡一笑,這些年胤祥總是不經意的試探她,她知道胤祥心底一直有著奪嫡的希望。只是年歲太小,沒有什麼出頭的機會。而自己也時不時的暗示胤祥跟著胤禛是條明路,胤祥不是傻子,人給自己留條後路總歸是好事。

  而夜羽也不再當初那個純真的女孩,也常試探她對於胤祥奪嫡的看法,以及是否有著預言。不過雖然如此,夜羽對她卻一直很好,那些關心,絕非利益因素刻意做出。在這皇家裡,無論是不是真心交往,裡面總是要摻雜些利益的吧……所以,當胤禛對她說,你只是雲鈺的時候,她才真正將心交到他的手上。

  那大嵐山賊黨……有這麼值得胤禛生氣麼?雲鈺轉了眉頭,心裡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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