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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誰知那天意外頓生,幾經波折,反倒未有機會相贈。

  「據說這是一塊靈石,若一方有難,兩塊玉珮自會有所感應。」

  聽了君於遠的解釋,蘇言失笑,抬手覆上頸側帶著微涼的堅硬玉石,「這玉珮,居然有如此奇效?一塊死物,如何彼此感應?」

  「這……朕便不清楚了。」君於遠亦是一笑,當初有大臣呈上此物,說是一塊神石,屬世間罕見。

  雖說有些誇大其詞,可玉石的顏色純正,又光澤奇佳,的確是難得一見。

  如今分別在即,他幾番思量,終究是把這一雙玉珮取出,以求心安。

  「皇上,臣妾會好生保管它的。」蘇言的指尖遊移在玉珮上,摸索出玉面上的字,唇邊不禁微微上揚。

  此乃皇上贈與她的,第一件定情信物……

  望著盈盈淺笑的她,君於遠雙眸微沉,俯身吻上那失卻了血色的雙唇,極盡溫柔的廝磨,帶著些許的眷戀,更多的是離別之苦。

  握著蘇言的手,壓下心底的澀意,許久才慢慢放開。

  「皇上,時辰不早了。」蕭霖立在馬車之外,冷聲提醒道。

  君於遠微微歎息,又在她腮邊落下一吻,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離開。

  若再繼續待在蘇言的身邊,說不定他便要改變主意,不願再放開她的手了……

  按捺住回首的衝動,君於遠雙拳捏得很緊,身板挺直得有幾分僵硬,聲線卻是從未有過的沙啞與低沉,「先生,朕這就將言兒交付給你了。」

  「皇上,蕭某願以性命擔保,護小言周全。」他神色鄭重地保證著,冷峻的面容上盡是堅毅。

  說罷,足下一蹬,迅速翻身上馬。

  五百御林軍早已整裝待發,蕭霖一聲令下,隊伍當即緩緩前進。

  馬車的輪子轉動,發出陣陣輕響。

  半晌,君於遠才轉過頭,望向遠處的隊伍之中,那一輛華貴顯眼的馬車。

  冷風蕭瑟,吹起了龍袍的衣擺,塵沙飛揚,幾近要迷了眼。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要將這一刻永遠地印在心頭……

  因為蘇言身子孱弱,隊伍一再放慢了前進的速度。

  她半闔著眼,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方才君於遠殘留的觸感與暖意。令人胸口一軟,周身的不適亦消退了不少。

  望見蘇言唇邊許久沒有褪去的淺笑,蕭霖清冷的眼眸也是一柔。

  只是,想起前路所要面對的,心底不免有些沉重。

  即便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寧靜,有些事卻不得不說……

  蕭霖斟酌片刻,這才遲疑道:「小言,為師有話要說。」

  蘇言側過頭,如無其事地將玉珮放入褻衣內,貼身收好,漫不經心地道:「師傅想要說什麼?關於玉峰的位置,還是神醫一族在古書上的記載?」

  蕭霖一怔,默然地睇著眼前的女子。他倒是忘記了,自己瞭解她,蘇言又何曾不是清楚他的心思?

  馬車內陡然一陣沉默,只聽見底下的輪子軲轆輕響。

  眸光微動,蕭霖微不可見地一歎,「皇上找來柳家的兩名年幼的孩童,送入宮中,欲提早定下儲君。」

  蘇言面色微白,苦笑道:「……我該想到的,他總是如此。」

  如此的體貼,如此的周到,如此的為她著想。

  自己這位新皇后不但在大婚之日突然昏倒,如今又失去了一個孩兒,短時間之內不可能再有所出。

  即便皇上恩威並重,對朝廷施壓,亦很難堵住悠悠之口。

  過繼柳家的兩個孩子,雖說于禮不合,皇家血脈也有些單薄,總歸有子嗣在側。兩人年少,皇上又正值盛年,接下來的數年大臣亦不好以帝王無子息的名義,上奏提出異議。

  蘇言而今是以養病為由離宮,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有柳家的兩個孩童,後宮又虛空,總歸無人敢覬覦後位。

  「小言會怪為師自作主張,將你帶離皇宮嗎?」蕭霖的目光鎖在她的面容上,害怕蘇言會作出憤怒或埋怨的神色。

  「不,師傅只是做出了最好的選擇。」蘇言微微搖頭,不願讓他自責,「再說,這也是徒兒想要的。」

  她的身體,自己最瞭解。不能視物,無法嘗出味道,近日手腳逐漸冰涼,偶爾還會發麻,令其方才幾乎要站立不穩。

  若非有人攙扶,恐怕不能走上幾步。

  譚御醫曾言,此毒甚為霸道。原先還能勉強壓抑住,只是在服食了「還原丹」後,激發了體內毒素反噬。

  說到最後,老御醫猶豫再三才道:兩次毒發,若再有第三次,她的性命只怕難保。

  如此,何必讓君於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日日地衰弱,性命一點點地流失,慢慢地走向黃泉?

  蘇言黯然。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誤以為自己在這世間的某一處,還好好地活著……

  五年、十年後,或許分別太久,即便得知了真相,也能坦然接受,平心靜氣地壓下哀傷,震驚與悲痛過後,繼續走他的帝王之路。

  自我了斷,素來是懦夫的行為,為君於遠不齒。

  蘇言深知他斷不會如此,這才放心地離開……

  蕭霖睇著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哀戚,以及無盡的思戀,胸口不由一悶,「小言,明國玉峰就在洛城之西,並非為師胡亂杜撰。而所謂的神醫一族,也確有其事,在藏書閣的孤本中亦有記載。」

  蘇言點點頭,如果只是憑空捏造,經不住任何推敲之事,君於遠又如何會相信?

  聽出蕭霖話語中的一絲沉重,她燃起的一絲希望緩緩沉了下去。

  先前毒發時,師傅遲遲未曾向他們提及此事,如今向君於遠說起,也不過是當作緩兵之計,可見事情並非有轉機。

  「這件事連皇上亦不知曉,先帝曾暗中派人找尋過神醫族人,只求能延緩壽命。」

  這位帝王因為年少時酒色放縱,數年前身子已經出現衰敗的跡象。極大的反差令先帝無法接受,又聽了內臣的恭維諂媚,深信這世上真有一道延年益壽的「長生藥」。

  而有傳言,神醫族人的手中正有這麼一味奇藥。不但能令人身體強健,還能治療百病,回復十數年前的狀態。

  先帝寧可信其有,亦不願信其無,耗盡人力物力,費盡手段只求查出神醫族人的隱居之地。又重金請來大批的能人術士,以打破玉峰上的重重陣法,像是尖刀般破開阻礙大軍前進的障礙。

  「先帝派遣五百名大內高手前去,趁夜圍攻玉峰。神醫一族確實人人有一手好醫術,卻鮮少有習武的。即便用毒和陣法暫時抵禦,不到幾日就堅持不住。陣法被破解,無疑是大門敞開。玉峰半日內被攻佔,神醫族人幾近被殺盡。」說到此,蕭霖微微蹙起雙眉。當初先帝瞞住他調動了蕭門的人手作調查,他就已察覺出帝王的用意。

  還道這位帝王只會暗中施壓,威逼利誘,令神醫族人就範,畢竟這一族救死扶傷,在各國備受敬重。卻沒有想到他會以雷霆手段,血洗玉峰,以求得「長生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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