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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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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于遠曾幾番打探這一張白玉琴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出乎所料,居然是被謝家收藏起來,當下笑了:「謝公子如此盛情,蘇采女有幸了。」 蘇言只得站起身,上前朝謝昊福身答謝。 可惜那張難得的古琴回到她手裡,除了在瓊華殿內蒙塵,再無用處。 在壽宴上如此注目,接下來她只能收斂再收斂了。 蘇言的一曲,隨著妖豔舞姬婀娜多姿的身影,以及殿內陣陣絲竹之聲響起,在座之客很快便拋諸腦後。再次舉杯邀飲,好不快活。 只是不少人暗暗留心,皇上與謝家之間的暗湧,那位小小的蘇采女又在此中擔當怎樣的角色…… 蘇言一聲不吭,頗為低調地在位子上獨自喝著溫茶。周圍酒香滿溢,勾得她滿腹酒蟲子蠢蠢欲動,卻又只能看不能動,著實令人憋屈。 她一面分辨著左面的竹葉青,以及右側的桂花酒,更甚者,還有對面隱隱飄來的醇厚女兒紅,或是花雕——蘇言實在鬱悶。 望向木案上的一盤晶瑩剔透的葡萄,散發著誘人的香味。這是蘇賢方才讓宮婢送來的,說是西域不久前派使者上貢,難得一見。 這一番舉動看似是姊妹情深,蘇言一瞧就知曉蘇家二小姐根本就是在炫耀。在後宮中,只有她得了君於遠這番賞賜,也確實有炫耀的資本。 蘇言暗歎一聲無聊,以身子不適為由,走出了殿外。 不似裡頭的熱鬧和渾濁,殿外一片寧靜與清新。 她沿著小徑往前走,憑著記憶,來到了偏殿的一處。 此夜雲靄漸濃,蘇言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低著頭往前走。 若她沒記錯,前方正有一座「望月亭」,知曉的人並不多。 大殿內那些大臣似真似假的神色,悄悄審視打量的目光,以及對面謝昊若有所思的眼神,都讓蘇言頗為不自在。 在此清淨之處呆上個把時辰,便回殿內跟君於遠告個假,回瓊華殿去。 蘇言打定主意,腳步不由輕快了幾分。 夜色暗沉,直至走到望月亭跟前,她才發現了裡面居然有人比自己先來一步。 蘇言立刻頓住腳步,見那人背對著她,似是並無所感,想著轉身就走,卻被他出聲制住了。 「愛妃,怎麼看見朕便要走了?」那人轉過頭來,手上端著酒盞,烏髮略有淩亂,不似往日那般拘束齊整。金黃的龍袍,胸前的衣襟微微扯開,俊美的面龐噙著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讓君於遠整個人看起來慵懶至極,像是一隻昏昏欲睡的高貴波斯貓。 蘇言一怔,很快福身告了罪,緩步上前。 剛才她離開時,君於遠還在大殿上首,竟比自己還早要來到此地? 「愛妃來得好,陪朕飲幾杯?」他將另一隻酒盞塞入蘇言手裡,她瞧見桌上一大壇的酒。 聞著味兒,還是竹葉青。 這酒平日偶爾酌飲,對身體自是有益。只是君於遠一杯接一杯地灌,金黃帶綠的酒水轉眼就沒了小半壇,讓蘇言很是心驚。 如此猛飲,不但糟蹋了酒,第二天醒來也得頭昏。 她趕忙伸手捂著酒盞的杯沿,擔憂地道:「皇上,這樣喝酒會醉的。」 君於遠側頭瞄了她一眼,笑了:「醉?朕千杯不醉,醉不了,也醉不得。」 「皇上海量,只是這樣未免不能品出酒的味道來。」蘇言嘟著嘴,暗歎著某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想喝,可是這身子還不能碰,他卻這般糟蹋。 君于遠聞言,又笑了:「愛妃心疼這酒,卻不心疼朕?」 蘇言被他一噎,訕笑道:「皇宮裡好酒無數,臣妾自然是擔心皇上的龍體。」 他迷蒙地抬起眼,微微笑道:「唔,看不出愛妃也是酒鬼……」 蘇言無語,顯然某人醉得不輕,卻又還是不好糊弄。 想必在萬人之上時刻提心吊膽,實在大意不得。 思及此,她眼底掠過一絲疼惜:「酒多傷身,臣妾這就請李大人送皇上回去。」 「愛妃不是也不歡喜殿內的人,這才出來透口氣?」君於遠垂下眼,終究是放下了手裡的酒盞。 這話蘇言可不敢接,抿著唇不吱聲。 他仿佛也沒想要蘇言回答,反而自言自語道:「這地方……真讓人懷念。」 抬手將酒盞裡餘下的竹葉青往地上一灑,君於遠獨自斟滿酒,掀袖又是倒在地上。 簡簡單單的來回三次,如此鄙陋得連平常百姓的祭祀都比不上,他心底不是滋味。只因,自己雖貴為明國新帝,生母卻是上不了檯面的一介卑微宮女。 甚至於,直到最後,連在皇家族譜上留下姓名的資格都沒有…… 君於遠還記得,當年年幼的他得知生母的死因時,傷痛欲絕,悲憤難平,卻又對那時的謝皇后束手無策。 他只能甩開宮侍,趁夜躲在偏殿的角落,這望月亭裡獨自落淚。 無邊的憤怒和悲傷,讓君於遠的淚洶湧而下。似乎要狠狠地宣洩一頓,才能有力氣繼續往後的日子…… 「哥哥,你在哭?」脆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君於遠扭過頭,看到數年前在草叢中抽泣的小子,正睜大眼好奇地瞅著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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